亞洲的人民過西洋情人節但不知道Valentine是什麼;化妝遊行又不清楚Carnival的意義何在;吃火雞大餐不明白要對誰感恩;聖誕狂歡又沒有任何宗教的反思。凡節慶都必定聯係著宗教或文化曆史的淵源,將別人的節慶拿來過,有如把人家的祖宗牌位接來祭拜,卻不知為何祭拜、祭拜的是何人。
節慶的熱鬧可以移植,節慶裏頭所蘊含的意義卻是移植不來的。節慶變成空洞的消費,而自己傳統中隨著季節流轉或感恩或驅鬼或內省或祈福的充滿意義的節慶則又棄之不顧。
究竟要如何給生活賦予意義?說得出道理的人少,手足無措的人多。台灣的領導人要把英語變成官方語言,更是真正的不知所雲。語言難道是一支死的木棍,伸手拿來就可以使?
語言不是木棍,語言是活生生的千年老樹,盤根錯節、深深紮根在文化和曆史的土壤中。移植語言,就是移植文化和曆史,移植價值和信念,兩者不可分。
國際化是知識
不是移植別人的節慶,不是移植別人的語言,那麼“國際化”是什麼?它是一種知己知彼。知己,所以要決定什麼是自己安身立命、生死不渝的價值。知彼,所以有能力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看得懂的文字、講得通的邏輯詞彙,去呈現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觀點、自己的典章禮樂。它不是把我變得跟別人一樣,而是用別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的不一樣。所以,“國際化”是要找到那個“別人能理解的方式”,是手段,不是目的。
找到“別人能理解的方式”需要知識。越是先進的國家,對於國際的知識就越多。知識的掌握,幾乎等於國力的展示,因為知識就是權力。知道得越多,掌握就越多。
星巴克還是紫藤廬
我喜歡在星巴克買咖啡。不見得因為它的咖啡特別好,而是因為,你還沒進去就熟悉它的一切了。你也許在耶路撒冷,也許在倫敦,在北京,或者在香港,突然下起冷雨來,遠遠看見下一個街角閃著熟悉的燈,你就知道在那裏可以點一大杯拿鐵咖啡加一個牛角麵包,雖然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全球化”,就是使你“客舍似家家似寄”。我更喜歡在台北的古跡紫藤廬喝茶,會朋友。茶香繚繞裏,有人安靜地回憶在這裏聚集過的一代又一代風流人物以及風流人物所創造出來的曆史。紫藤花閑閑地開著,它不急,它太清楚這個城市的身世。
台北市有58家星巴克,台北市隻有一個紫藤廬。全世界有6000多家星巴克,全世界隻有一個紫藤廬。“國際化”不是讓星巴克進來取代紫藤廬,“國際化”是把自己敞開,讓星巴克進來,進來之後,又知道如何使紫藤廬的光澤更溫潤優美,知道如何讓別人認識紫藤廬——“我”——的不一樣。
星巴克越多,每一個城市自己的紫藤廬就越重要。
(摘自《散文選刊》2015年第5期)
(本文選自:黨員文摘 2015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