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濟突然發難!他用身體擋在了推車的前麵,眼中有著猶豫也有著哀傷。他的右手伸向蒙住寒薛的白布。但伸過去後手指又反複的合攏張開,他始終都無法掀開。終於,他咬住嘴唇也抓住了布單。
但一隻戴著手套的手,便隨即扣住了他這隻勇敢的手,袁宏濟循著手看了過去,是一個眼角堆積著魚尾紋,他眉心間的“川”字,有如刀削斧劈般淩厲。他向看過來的袁宏濟搖搖頭。
“為什麼要阻止我,他隻是睡著啊!他告訴過我的,睡覺時連…口鼻都不能蓋住,怎麼可以蒙住整張臉呢?…我隻是想,再多看一眼…”袁宏濟內心掙紮著,瞳孔也有些模糊。
“…何必呢,你看了會更痛苦的,你爺爺也不會願意見到你悲痛不是嗎?”第一個出來的醫生如是說,語氣悲憫…
袁宏濟沒有鬆手,他隻想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成為了一具冰冷冷的屍體,生前的音容笑貌、訴責教訓,都成為了經曆!再也沒機會討一次罵了啊,從此,失去的是重溫幸福的未來。
他記起那天晚上,他入睡前,寒薛語重心長地跟他說的——蓋被子時,最好不要捂住口鼻,盡量不要壓迫住呼吸的通道。他記住了!寫在了心中的沙地上,可真正銘刻在心卻是在今天晚上。如果能重來,他隻希望當時就纂刻在石上了,那麼這一切都會不同吧。
“老先生去世的很安詳,沒有痛楚也沒有絕望。”第一位醫生,見他遲遲沒有鬆手的想法,又很平靜的說道。
“你現在更應該保持清醒,因為這樣才能料理好後事。”另一個醫生也插上話了。
“對呀,對呀你接受現實吧!”護士跟著說。
“放開手吧,也別擋在前麵了,如果真為你爺爺擔心,更應該這麼做!而不是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來幹預我們的工作。屍體是送去停屍房的,到時候你做什麼隨便你。但做為醫生,我們奉勸你一句,不要這麼做,何苦將哀傷悲憤加倍品嚐呢。”扣住他手的醫生戴著口罩,甕聲甕氣的說。
袁宏濟抓住布匹的手,終於鬆了,那一刻他的世界也死了。但將手收了回來,卻捧住了臉,身體依舊擋在推車的前方。
“能最後滿足我一件事嗎?”他沒有等這些人的回答,又自顧自的說:“他生前很怕冷,多給他加一床布,可以嗎?”說著
他把身上的黑西服脫了下來,正準備蓋上。
“…好吧,小徐,你再去拿一床過來。穿上吧,夜裏冷,這幾天你還有的忙;身體要緊。”他說話依舊甕聲甕氣,無可奈何。
袁宏濟身體退開,嘴裏長舒出一口氣。那手術推車被推走,牙酸地吱咯聲終於在通道的盡頭歸於冷清。
緣聚緣散,生死兩開。有多少人活著站在這邊,望著那方的幾道抹去不了的記憶。
但,人生必將重新起航。與過去塵埃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