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都城同母狐狸一別,青木臣心緒不寧,連續幾日夢中都是被他丟棄的虎頭鞋。夢中那雙虎頭鞋像是被下了咒術,他將其丟棄,它又自己飛回來,再丟棄,又再飛回來。如此三番兩次兩次三番,連他都不免恐慌。
大夢初醒倒是釋然,又發現連續幾日對周遭一切提不起興趣。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可此時身邊沒有樹仙提點,說老實話,他有些害怕,怕和那年一樣心魔再起。
於是找了座荒山潛心修行,耗費幾年時光壓製‘心魔’,走出深山那一刻才舒了口氣,接著,又是四海八荒數百年的遊曆。
遊曆的那些年,他看遍了大好河山,也遇過些緣分際遇,無論仙魔男女,頻頻示意,可每當他決心遺忘前塵抓住眼前,未及開花結果,又總會想起南郊的那塊木頭。
他最近怎麼樣?
過的好不好?
按時間推算,木頭的那條小龍崽子,也快三百歲年紀了……
青木臣看向篝火上煨的茶,水早已燒開,空氣裏彌漫著酒氣,單聞那氣味他就知道這茶酒煮老了,可還是沒有撤火,原來早沒喝的欲望。
篝火旁的女子正忙著將多餘的柴火撤出來,衣袖上點綴的羽毛被那火焰一撩,滋滋作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臭,青木臣的羽毛點燃也是一樣的味道。
“你在想什麼?”女子朝他身側靠了靠,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算起來你來這片林子有五六年了,咱倆也認識五六年了,可我就是看不透你,和你呆在一起的時候,你總喜歡像這樣發呆,你在想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原來呆在這片林子已經這麼久了啊……
青木臣沒理會女子的聒噪,對她談不上什麼情誼,隻是大概本身是一隻青鳥,是鳥兒,總是喜歡群居,即使這隻孔雀根本談不上同類。
這女人修為不高,甚至連野仙也算不上,就是一隻幾百年道行的精怪,他第一次闖進這片林子,就看到一隻虎精將這女人強行拖走,動了惻隱之心救了她,方才知道她是這片林子主家的女兒,這女人的父親是一隻兩千年道行的野仙,那隻虎精是‘外來客’,一入這林子就瞧上了孔雀家的女兒,說媒提親不成,就趁野仙不在強娶豪奪。
青木臣本身對這種強盜搶親的戲碼並不陌生,他在凡間聽故事的時候早就聽膩了,可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事兒會找上自己,自己還如此爛俗,變成了故事裏打抱不平的英雄俠客。
接下來就該是以身相許的報恩戲碼,正躊躇如何躲了這樁爛桃花,誰想那隻老孔雀是個挺睿智的野仙,在他開口拒絕前止了話匣,話鋒一改,將報恩變成留他長住。
青木臣倒是喜歡這裏的清靜,正好也不知該去哪裏,暫且答應下來,老孔雀差人幫他選了處清靜的地界兒蓋了一所茅屋棲身,時不時會送些酒菜糕點,可總是他女兒親自送來的,送過來也不走,總要以各種借口留上一留坐上一坐。
他這些年遇過不少桃花,自然知道這女人打算做什麼,凡人認為‘女追男隔層紗’,可若他不願,她又能如何,至今還沒有哪個妖魔野仙能拿他怎麼樣……
其實不止這回,還有以前的很多次,遊曆中他遇見過形形色色的妖魔野仙,在和這些男女打交道的過程中,青木臣時常在想,何不就此作罷,止了心裏的念想,找個看著順眼的過這一生也挺好,沒準過幾年再添一窩鳥崽子,沒準等他們長大了,還能飛去南郊欺負一下木頭的龍崽子。
可又覺得自己這想法頗為可笑,難不成找人相守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欺負那根實心的木頭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