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套在麻袋下的臉頓時蒼白,他顫聲道:“那,那陷阱確實不是我放的。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為何還不老實?難道你還在妄想有人救你?”雲槿輕歎,“我曾聽聞,你們李氏有一種秘香,塗在身上經旬不散。而貴府又有一種白鴉,可從千裏之外嗅到這種香氣。隻可惜現在是春日,乃是白鴉交配季節,它的性子煩躁不安,追蹤之術難免會出差錯。你何不試試,是白鴉飛得快,還是我的劍快?”

李易不發一語,緩緩靠上樹幹。現在他依仗的一切都成為泡影,濃濃地絕望湧上心頭。他啞聲道:“十九殿下,我隻是不想死……一旦您知道顏子非的下落,一定會殺了我!我真的不想死……”說到最後,已帶了哭腔。

雲槿無動於衷:“在你爹死之前,我不會動你。不過,你盡可以激怒我試試。”說罷,他側首打量李易片刻,突然將手搭在李易肩上,低聲道:“李易,你為何不願告訴我實情?我並不想殺你,在酒樓初見時,我就覺得與你一見如故。那時的讚揚之情,絕不虛假。如果沒有此事,我們也許會成為摯友。我——我是真的舍不得殺你。”

不得不說,雲兄這樣柔聲細語,確實令人心中頗為蕩漾。瑞寶正在深思此話中的用意,就聽李易道:“……這是殿下的真心話嗎?”

雲槿頷首。

李易閉上雙眼,“殿下果然狡猾……在下沒有騙你,他的屍首就在這片山頭。當時他死狀極慘,所以爹也就命人草草埋了了事。至於他是怎麼死的——殿下,這也與你有關啊……”

雲槿一怔,握著李易肩頭的手不禁有幾分用力。

“當年我爹得知陛下旨意,當夜便有了計較。那時,顏子非居住在雲城城郊,從不入城。您每月初一,初十,二十前去看望他,雷打不動。那年初十,帝君急招您入宮。您走得匆忙,便差一個小仆前去報信,告之顏子非你明日再來。隻可惜,待這小仆到了顏子非那兒,隻透露了一個消息,那便是你深陷危險,當有性命之憂。”

雲槿手指微微發顫,咬牙不語。

“哪知顏子非竟然沒有懷疑,就這樣踏入我們的陷阱中。一場血戰過後,我們死傷無數,他也身受重傷。可惜……還是讓他逃了。不過,最終被我們圍在這座山頭……萬箭穿心。”

李易說的輕描淡寫,但就算是瑞寶也可想象出那些驚心動魄的場景。調虎離山雖然古老,但百試不爽。叔父他尤為重情,否則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子離開家鄉,遠赴雲城,更不會為了徒弟命喪黃泉,萬劫不複……

她這十年來心心念念的長輩,賦予她人格的長輩,終於離她遠去了。誰也想不到,十年前那個清晨,是兩人之間的最後一麵。

樹幹上的箭痕宛然,這裏的每一棵樹,都沾染了叔父的鮮血。

她猛地捂住唇,壓抑住即將出口的嗚咽。她不想哭泣,起碼不想在叔父仇人之子麵前哭泣。

於是她猛地跪下,衝著林子方向拜了三拜。此時終於圓了她的心願,卻讓她如鯁在喉。在得知叔父死因的這一刻起,她再也回不到原先那個隻會打打蒼蠅的大小姐了。

李易原本一副半死不活地樣子,此刻見瑞寶衝林子跪拜,愕然道:“你為何要拜他?你又是什麼人?”

瑞寶起身,道:“顏子非是我的叔父,我拜他天經地義。雲城李府殺了顏子非,從此便是漓江城的敵人。雖說他被逐出顏氏,但也輪不到你們來欺辱。顏氏的宗旨便是不死不休,李易,你好自為之吧。”

“顏氏三小姐?!哈哈哈,你竟是顏氏三小姐!”李易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想不到十九殿下早已未雨綢繆,在下佩服!”

顧逵上前一步,掌心凝氣,便要將李易劈昏。李易後退一步,又嘶啞著嗓子喊道:“三小姐!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叔父為何要叛離顏氏嗎?當年顏氏次子叛離顏氏,可是鬧得沸沸揚揚!這都是你的爺爺,當今漓江城城主逼的!老城主當年可不止一個兄弟,為什麼現在一個都不剩?他那些兄弟的子嗣又在哪裏?!顏子非為什麼放棄即將到手的城主地位也要叛離?他為何會與娍貴妃勞燕分飛?”李易神色越發癲狂,“以及,你那位名動天下的顏氏二公子到底是從哪來的!”

“……什麼?”瑞寶臉色發白,那些話聽在她耳中,仿佛鍾鳴一般震得她渾身發顫。

“哈哈哈,這些話,你就去問你的爺爺吧……記住,你若是和姬雲槿參合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李易說完,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緩緩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