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惡人,作為父親,丈夫和騎士的德裏克真想一刀砍了,可是作為基德家的兒子,他此刻也隻能和兄弟們一起跪在主家的議長大人麵前見禮。
“嗬嗬,每次見到基德家的三位少年英雄,鄙人都嫉妒胡安閣下的福氣啊,要是我能得子如此,也沒有遺憾了。”能坐在華萊士.吉利斯坦這樣身份高貴的人身邊接待,也隻有基德家的家主,也是禦衛軍總團長的胡安.基德了。
“哈哈哈,都是不成器的毛頭小子罷了。哈哈哈哈!”胡安年近七旬,身材和一頭大野豬一樣壯實,他大笑的時候脖子上的血管都在跳動。吉利斯坦家的人都有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特點。這個一眼看上去就是個莽夫的人,其實是能接洽四大軍閥家族,各方麵都很吃得開的萬金油,一手把持禦衛軍十餘年,用粗中有細來形容他並不為過。和他相比,在大陸上也頗有名聲的基德家三兄弟也確實是毛頭小子。
你這種人渣還能生下兒子才沒天理啊。德裏克用中指蹭了蹭鼻子,和兄弟們站起來。
長子皮特和三子藍利幾乎複製了祖父的長相,而那身歲月積澱的肥膘則依然還是磚塊般堅硬的肌肉,並肩站在那和兩座高聳的鐵塔一樣。隻不過皮特顯得更成熟老練,皮膚也接近棕色。而藍利肌肉雖然不少,卻白白胖胖的很年輕。至於德裏克麼,公平得說他們兄弟身高差不多,隻是他不喜歡挺胸收腹的騎士站姿,寧願一條腿換一條腿的‘稍息’,要是周圍有桌椅有牆壁一定要靠一靠,所以他最喜歡的武器是長槍,可以摟在懷裏當拐杖用。
“議長大人日理萬機,今日有興致來七岩城?總不會是打獵順路吧?”胡安瞪了一眼沒精神的德裏克,笑著招呼華萊士。
“嗬嗬,自然不是順路,”華萊士眯眼微笑著,“今日專程造訪七岩城,是來見識基德家騎士著名的‘打野豬’的。”
打野豬,在這個時代被稱為騎士的暴徒們眼中,有趣程度甚至在槍騎兵巡禮之上,僅次於戰爭的熱門遊戲了。不過可別誤解了,這並非打獵,而是極端個人英雄主義的人獸廝殺,大體流程是,騎士不穿重甲,不用弓弩,追蹤大型猛獸,然後一對一將其殺死。因此根據地域的不同,又有打熊,打虎,打山嶺巨人之類的叫法,隻不過敵手為野豬是最常見的。
而基德家的七岩城,整座山頭早已經被改造成要塞和塔樓,別說野豬了,連隻野雞都沒有。所以基德家的傳統是,每月一次抽簽,從麾下封臣騎士中抽出一隻‘野豬’,從基德主家直係中抽出一名‘騎士’,真劍決鬥。
華萊士拍了拍手,他的侍衛走上來,將一個麵色慘白的少年丟到了大廳裏,“我這次來的不是時候,也不想壞了貴家的規矩,‘野豬’麼,就從我的侍從騎士裏出一個好了。格倫,有機會和基德家的名騎士較藝,你怎麼說?”
“是、是,希望大人,務、務必……給我這個機會。”格倫的樣子都快哭出來了,雖然單膝跪在地上行騎士禮,卻抖得和篩子一樣。
“這……大人又何必見外呢……”胡安楞了一下,看華萊士一副入定的安詳表情,估計他是鐵了心想借基德家的手殺這侍從騎士,可又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格倫啊,你是哪一家的……”
“嗬嗬,胡安大人不用多疑,這孩子不過是僚臣的質子,絕非貴族的出世,看他機靈才帶在身邊喂馬,今日心血來潮,正好拿來用麼。嘛,不過,”華萊士對著格倫笑了一下,“你要是後悔的話,也無妨哦。”
“不!……不!!小人雖然隻是個馬童!但傾慕真正的騎士很久了!有真劍比試的機會!求大人您務必成全!!”格倫尖叫著,拳頭攥到掌心都被摳破了。
“既然如此,”胡安看了一眼長孫皮特,“皮……”
“我來!”德裏克搶在兄弟應聲前站了出來,“決鬥嘛,本來就該輪到我了。”
皮特和藍利扭頭瞪著他,胡安楞了一下,扭頭衝華萊士笑,“大人您看呢?”
“自然是按照基德家的意思。”華萊士衝他的士兵道,“替格倫準備武器和護具吧。”
“大人,您誤解了。”德裏克打斷他,“您不是想看基德家的獵野豬麼,這侍從既然做‘野豬’,是不準佩戴武器和護具的,當然,我也不會帶甲的,頂多用長矛或者短劍。”
德裏克明顯看到那個叫格倫的少年如爛泥一般癱倒了。
華萊士倒是很興奮,“哦!原來是如此麼,那還真是有趣啊!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如您所願,”德裏克行禮,堂下的侍衛和封臣們默契得散開,讓出城堡大廳裏一大片空地。衛兵們端上了武具架。那名叫格倫的少年抖得和篩子一樣,幾乎如木偶一般被衛兵們裝到盔甲裏的。
“哦,不是說獵野豬不許帶甲麼?”華萊士似乎頗有興致。
胡安笑道,“那是指獵人,‘野豬’的皮可是很厚的,還有獠牙呢!”
話音剛落,衛兵就把鑲著兩根野豬牙的厚盔扣在格倫的腦袋上,往他手裏塞了一把劍後退下。這是基德家騎士的野豬甲,最外麵是可以蔽雨保暖的厚實皮毛,皮甲襯裏是鑲嵌在梭子甲上的數十塊小鋼板,最裏層還有三層牛皮甲,在肩,肘,手臂處另外套上板甲護具,比傳統的全身板甲更輕便靈活,不止能有效防護刃器,鈍器和弓矢,小型甲片也便於修補,還能避免長期野戰時,鎧甲在雨季受潮,在禦衛軍軍閥騎士中,是流行的野戰甲。
而另一邊的德裏克依然穿著常服,連上衣都是為了迎接議長的緊身禮服式樣,肩膀繃得緊緊的,一點也不方便,因此他選擇使短矛進行比試。
有了厚實護具的保護,格倫抖得不是那麼厲害了。作為侍從學習的劍術套路在他腦海中浮現,沉重冰冷,握在手掌中極富存在感的長劍安定了他的心神。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細小的聲音在格倫心底呐喊,然後化作熱浪,傳過他的胸腔,從嗓子眼裏嘶喊出來。
“啊!!!”格倫挺劍直刺,這是正確的判斷,對手身上無甲,可以輕便得躲過揮砍,而短矛的殺傷有限,隻要仗著護具衝到近身刺殺,即使是成名的騎士也無法招架,一如野豬對獵人的戰術,豬突猛進!然後戛然而止!
短矛的矛尖整個從格倫背後穿了出來,格倫軟軟得倒在德裏克的懷裏,長劍叮當一聲從他手中落下來。德裏克用一隻手把紮穿的格倫提著,擦了擦濺到身上的鮮血。
“這就完了?”華萊士似乎不過癮。
“哈哈哈,比劍還是要看實力對等的才過癮啊,皮特藍禮,你們比試一下好了。”胡安既然發話了,孫子們也隻好服從。騎士們看到基德家的兄弟鬥劍,這才來了興致,德裏克見沒人注意到他,拖著格倫轉身準備退場,可是從侍從手裏接過佩劍的皮特擋住了他的退路。
即使是在麵對格倫致命的突刺時,德裏克臉上都保持的懶散表情在和皮特視線交接的一瞬間就消失了。他全身的肌肉在那瞬間爆發,平地後跳了一步,像提著布偶一樣把格倫甩到身後想護住,然而甩到身後的隻是具無頭的屍體罷了,依舊戴著野豬盔的格倫的腦袋咕嚕嚕得滾到華萊士腳下,鮮血灑了一地。
皮特用手掌擦掉劍刃上的鮮血,麵無表情得撞開猶如修羅般怒瞪著自己的弟弟,“來吧,讓我見識你長進了多少,藍利!”
“嗬嗬!好啊!我上了!”大概是藍利扛在肩頭的一對狼牙錘太過矚目,並沒有人留意到兩個長兄錯身而過時的小衝突。隻有華萊士微笑著點點頭,示意衛兵把格倫的頭顱撿起來包好。
德裏克拽著格倫的無頭身體,背對著人群站了有足足十秒,全身都被怒火燒得滾燙的血管才逐漸平靜下來,然後他無聲得拖著格倫的屍體走了出去,如喪失意誌的行屍般遊蕩,直到熟悉的天使的聲音把他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