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中大古琴周看香港古琴生態現狀點滴(1 / 2)

從中大古琴周看香港古琴生態現狀點滴

品·評·介

作者:陳耀紅

2003年11月,中國古琴藝術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準列入“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名錄。明年,此事將踏入十周年。這十年來,香港琴界對古琴藝術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後的音樂生態一直默默關注。

香港是一個商業社會,古琴藝術傳統上大體平和雅靜,不涉功利,然而長期以來在此城市卻還擁有一些頗為固定的捧場客。要研究古琴成為文化遺產後的影響,那就要對2003年前後的古琴發展情況作比較。香港中文大學(簡稱中大)於今年11月份舉辦的古琴周,琴家謝俊仁便在其中主講一場以文化遺產為題的講座。他由1983開始學琴,現是香港德愔琴社副社長,並是中大音樂係民族音樂學博士,目前為該係兼任助理教授與古琴導師。在他的眼裏,香港過去十年的古琴音樂生態變動不大。可惜他這場演說是針對中大校內對古琴未有認識的人而設,並未深入闡釋這一觀點。

另一位香港資深琴家劉楚華在她主編的《琴學論集》中的論點亦相同。她說:“……直至2003年‘申遺’之後,社會各界亦常態地冷靜對待古琴,不見熱潮效應,亦暫無突發的商業化現象。”劉楚華在港的琴齡超過三十年,她與謝俊仁都最有條件探討這個問題。筆者學習古琴僅五年多,本文無意在這方麵詳作討論,隻是想借介紹中大的古琴周,談談這種音樂形式在香港過去與現在的發展點滴。

香港琴學發微於何時,其基礎是什麼,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有人認為,香港琴壇真正展開活動,是由徐文鏡開始。徐元白、徐文鏡昆仲是二十世紀兩位重要琴家。徐文鏡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間移居香港後,組織雅集,還把斫琴技術傳授到到香港,的確對香港琴壇貢獻良多[1]。但古琴之所以要申遺,是因擔心此種音樂難以延續。音樂的延續需要後繼有人。據悉徐文鏡在港隻有一個學生,因此,若說到在古琴傳授方麵有重要貢獻的,蔡德允應占鼇頭。此外,亦不得不提到新亞書院。

中大成立於1963年,最初由崇基、新亞與聯合三家書院合組而成。新亞在加入中大前,已辦有國樂會,第一任古琴導師是吳因明,至於桃李滿門的蔡德允,則是在1964年接任的。蔡德允的徒子徒孫在1998年組成德愔琴社,是今天香港古琴藝術的中流砥柱。而上述三書院合並為中文大學之後,崇基於1965成立了音樂係,並於1972年創辦中國音樂資料館。至於1974年脫離了中大的新亞研究所也有琴社,曾經“活動很盛,人才濟濟”[2]。

中大中國音樂資料館與中大藝術行政主任辦公室於今年11月13日至19日為校內人士舉辦的古琴周,可說是為紀念申遺成功十周年拉開序幕。借此活動,回顧新亞書院與本港的古琴傳承之間的關係,相信有助了解當今香港琴風形成的底蘊。立此存記,有助將來作一比較。

新亞書院前身是一家文商學校,創辦於1949年,翌年易名新亞。創辦者多是來自內地的文人學者,例如院長錢穆是曆史學家,而唐君毅被視為新儒家學派代表,兩人都是國學名家。他們選擇南下移居香港,艱苦辦學,為的就是希望香港成為中華文化承先啟後的一處園地。筆者1978年畢業於中大時,新亞書院仍有一批以堅持中華文化為己任的學生,這些人被視為國粹派。

早期在新亞的樂會學過古琴的,有潘重規、唐君毅夫人謝方回,與張世彬等,都是深具國學學養的人。張世彬是中大中國音樂資料館創辦人。他連同吳因明、蔡德允,以至胡菊人與後來的劉楚華等,都在新亞的琴社授過琴。謝方回也曾教過黃樹誌。這些喜好中國傳統文化的人當是二十世紀中葉以後香港琴學重要的陽光雨露,培育著香港琴人對古琴藝術的理念。

香港古琴藝術是二十世紀上半葉內地文人藝術的伸延。解放後,兩地琴人仍有交流,而文化大革命曾造成交流上的困難,但改革開放後,活動便逐漸恢複。這次中大古琴周反映了這一現像,演奏與演講兼具中港兩地琴家。此周的節目包括兩場古琴演奏會及一次雅集外,還有三個專題演講:姚公白講《從琴學與琴人的視角論琴曲〈廣陵散〉所引發的諸多問題》、謝俊仁講《古琴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意義與挑戰》,沈興順講《琴器欣賞》。本土的琴家是德愔琴社成員,內地的則有姚公白。

姚公白2008年開始暫居香港,一方麵繼續研究及編寫其父姚丙炎的琴學著作,另一方麵在誌蓮淨苑開班,最初隻大班口授與琴學有關的理論,近兩年多才小班手傳操縵之法。姚氏的彈奏風格,與德愔社員頗不同。筆者彈琴,是由德愔的劉楚華老師啟蒙,用的是由師祖蔡德允所傳的《愔愔室琴譜》,後來又跟姚公白老師兼學姚門曲目。至今從兩人所學曲目全無重疊。這一方麵固因本人琴齡太幼,另一方麵二門亦確是各有特色。蔡門重韻,講究左手吟猱綽注;姚丙炎打譜的音樂節奏強;姚公白的右手取音變化多,所教的琴曲有許多組合性的右手指法。香港彈丸之地而得兩地不同彈奏風格、傳承曲目不盡相同的傳人活躍其間,乃好琴者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