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中國人物繪畫藝術的高地
品·評·介
作者:阿瑩
近日著名學者周明這樣評價畫家王西京:“如果說陳師曾的出現是現代繪畫藝術的開端,那麼,整個二十世紀的人物畫壇確實沒有出現幾個大師級的畫家,但是,經過漫長的文化積澱和審美的選擇,曆史會適時推出屬於那個時代的橫空出世的人物——王西京就是一個既呼應著人文精神又呼應著時代脈搏的人物畫大家。”這一段評價讓我驚訝,許多年來我一直關注著王西京的創作,他創作過的每一幅具有裏程碑意義的作品,我都熱忱地予以欣賞和關注。也可能是太熟悉的緣故,對於王西京的繪畫創作,在敬佩之餘,還一直被社會上時常湧來的紛擾所影響,而且視線還過多地被司空見慣的商品畫和鋪天蓋地的假畫所遮擋,而沒能認真係統地研究王西京的創作之路。當我靜下心來研讀他的作品的時候,居然產生一種極其少有過的震撼感,這種震撼使我對王西京幾乎陌生起來。
我於是把有關王西京的繪畫作品集中到桌麵上,攤開那一幅幅浸潤著他的激情和熱血的作品,我不由地被畫中人物所傳達的精神所感染,禁不住對王西京在藝術道路上艱辛跋涉所取得的驕人成績所興奮,想不到他用三十多年時間竟然創作了長達300多個人物的藝術長廊,向世人展示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不懈的追求,也呈現了一個人民藝術家的精神情懷。毫無疑問,王西京的人物畫創作在中國畫壇上以其宏大的氣勢、酣暢的筆墨、深入人心的史詩形象而獨樹一幟,成為當今時代最為可貴的藝術大家之一。
如果你有興趣了解這位藝術家的風采和成就,就請隨我走進他營造的藝術世界吧!
一
孟子說過要成就大事業的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王西京在藝術上跋涉的經曆何曾不是如此呢!如果回顧一下王西京從事繪畫活動的經曆,或許對於我們認識這位畫家的胸懷和氣魄會有裨益。
我已經不記得是在什麼情形下認識王西京的了,隻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他在西安晚報上很活躍,幾乎每天都有他的插圖。可以說他的勤奮和才華從那時候起就初露端倪,是以一種胸懷大誌的氣象走進人們視野的。我們好像一認識就很熟悉,在報社那幢簡易小樓上,他住在三層靠樓梯的一間小屋。那間小屋今天想來隻能算是蝸居的陋室了,大概隻有十一二平米,靠窗放著一張床,床頭有一排箱子,緊挨床沿的是一張比辦公桌稍大的畫案,上麵淩亂地堆滿了資料和畫稿。我今天想,這間小屋對於王西京來說,應該是最具有“曆史意義”的了,我們今天看到的許多生動感人的作品就誕生在這間簡陋的小屋裏。
難忘有一天他把後來定名為《遠去的足音》的畫稿展開來,請我幫他細細找毛病,似乎我們都對一隻手和一個頭部感到不滿意。於是他就重畫了那隻手和頭像,蓋在畫稿上細細品讀,經過不知多少次修改,最終呈現給大家的是一幅非常完美、極具感染力的作品。我想,這幅作品王西京一直看得很重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作品所表達的感情和傾注的心力是極其艱苦和複雜的。我認為正是這幅作品成就了他的夢想,也奠定了他在中國畫壇的地位。
然而,這樣狹小偏僻的陋室並沒有能躲避災難的降臨,不知什麼時候王西京被莫須有的原因束之高閣了,晚報上再也見不到他的插圖,磨難象是上蒼給予的一次洗禮。我有了一點預感是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要我帶兩箱墨汁過去,點名要書畫專用的“一得閣”。我下午就提著兩箱“一得閣”趕到那間“創作室”,本以為他會非常沮喪地談論他的問題,想不到他居然激情滿懷地在重新創作《創業史話》,畫麵上老作家柳青與一群農民在田間地頭促膝交談,語境間流露出對黃土地的眷戀和對曆史的思索,一部彪炳史冊的著作正在胸中醞釀成熟,這恰恰應是王西京當時的精神縮影和真實寫照。
機遇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有一天他突然到廠裏找我,讓我找一輛吉普車,提出想去丈八溝賓館看望彭德懷的夫人浦安修。那天我們急匆匆趕到丈八溝,好像沒有見到人。後來聽說老人家見到了畫家贈送的《彭德懷》那幅作品,激動得直說:“畫得很傳神”。而且傳下話來,要為這樣的人才創造寬鬆的工作環境。我們聞訊高興得在小南門外的一間小飯館裏小酌了好一會兒,從此圍繞著王西京的麻煩便漸漸淡去了。但這次磨難對於王西京堅韌性格的養成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使得他在以後的生涯中不論遇到多少困難都能坦然處之,未能影響到他的藝術探索。
我以為王西京所以能夠成就大事業,他的豁達和豪爽是令我欽佩的。那時我所在工廠正與日本的汽車公司合作生產微型轎車,為了拉近我們與日本工作人員的關係,我突發奇想組織一場筆會,期望二十多位日本朋友能夠親身感受中國繪畫藝術的魅力和東道主的熱忱。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王西京,想不到他慨然應允,竟然帶著一大批畫家趕到廠裏,給日本企業家們表演中國繪畫與書法藝術。當我們把一幅幅墨跡還未幹透的作品送給日本朋友時,他們感動得連連鞠躬致謝。顯然他們沒想到中國的藝術家會如此慷慨,也正是由於各方麵的努力配合,陝西的小轎車才能夠從古城東郊的一間廠房裏緩緩開出來。
後來廠裏給王西京授予了“榮譽職工”的稱號,我們以這樣的借口求助王西京就多起來,但王西京從沒有拒絕過。正是因為有王西京的緣故,我們在廠裏組織了很多次繪畫講座,王西京每次講授都是邊畫邊講,博得了青年們持續的掌聲,培養了一批美術人才。其實那時候廠裏能夠給予王西京的隻有淡淡的一餐午飯啊!所以廠裏領導和工人都藏有王西京的字畫。多少年以後,居然有人到工廠的街坊裏專意收購散落在職工手裏的王西京等人的作品。我這才想起王西京當時還認真地給我的第一部小說集畫了插圖,如今那也應該是很珍貴的了。
看到王西京今天的成就和榮耀,有誰能知道王西京曾經付出了多少心血啊!這些曆久彌新的鑽研養成了王西京的藝術品格,而畫家的才華是多方麵的,當他勤奮地在藝術道路上苦苦修煉的同時,居然還運作著一件今天的人們看起來已不新鮮的事情,那就是白手起家創辦“西安畫院”。那時候,所謂西安畫院還僅僅是一個概念,但在王西京的操持下,經過不知多麼繁雜而緊張的忙碌,居然爭取到從市到省到國家的支持。終於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裏,在西安南郊當時尚且荒蕪而今已很繁華的土地上崛起一座白色建築,此景在中國美術界激起了層層漣漪,成為了陝西美術發展的又一個重要陣地。
我想,一個真正的藝術家要想成就大事業,不但要孜孜不倦地追求藝術的真諦,也要一點一滴地修煉人格。每每想起王西京青年時期走過的艱辛和經受的困苦,我便更進一步理解了孟子的那句名言,正是他的勤奮與艱辛,成就了他在藝術上能夠攀上中國人物繪畫嶄新的高度。
二
也許社會上對王西京是一位有成就的中國人物畫家已經有所認識,在他創作的人物畫廊裏徐徐徜徉,與那些經典人物進行過心靈對話和交流,甚至在那巨幅《黃河攬勝》麵前,對那驚濤拍岸水擊石破的壯麗景色,有過持續的心悸和釋放。但是,如果將他的創作放到中國繪畫史的角度去分析,我們會得到一種令人驚異的認識。我們會發現,這位“悔其少作”的苦行僧似的畫家,將中國畫的表現內容和形式,推到了一個令人敬佩的境地,做出了可喜可賀的貢獻。正是這種成就,他被眾多評論家讚譽為“當代美術大家”。
首先,王西京的創作把表現人物的精神世界放到首位。我們知道由於中國畫的理論使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中國畫不善於表現人物的精神世界,人物在畫麵中隻是景致和點綴,後來終於出現了以描寫人物為主的繪畫,但往往注重表達的是一個輪廓與意象,所以我們至今很難看到一幅有名有姓的古代人物畫。當然這種表現方式也有其神妙之處,與西方繪畫理論走了一個相反的路徑。然而在這種理論的引導下,用中國畫來表現一個具體的人物形象就非常困難了。所以上世紀初以來,眾多的中國美術家借鑒西方的繪畫理論,執意用中國畫的筆墨來表現具象的人物,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就。比如蔣兆和、楊之光、黃胄、劉文西、王子武、陳忠誌等等,他們使中國畫在表現人物方麵上了一個大台階,可以具象地刻畫出具體的形象,並被觀賞者所認可。這裏王西京的可貴之處,是他注意吸收上述前輩畫家們的優點,不斷地融會貫通,不斷地予以提煉升華,在表現具象人物的時候,極其注重反映人物的精神氣質和內心活動,使這些人物形象不僅僅形似,而且神似,從而能夠產生極大的感染力,這裏似乎可以借用一句醫學術語,即具有了鮮活的“生命體征”。
因為,現在照相技術普及之後,人們對形象的追求,不僅僅隻是“像”,即不僅僅是“形似”,最最關鍵的是要把創作對象的精神氣質概括到筆墨上,表現在具象的人物中。可以說人物畫創作能達到這一高度,就是大手筆,就是大筆墨,就是美術大家了。我很欣賞他用白描手法創作的《魯迅先生》,人物矜持而又深邃,目光裏看不見犀利,卻可讀到先生胸中的焦慮和憂愁。可以說為魯迅造像的藝術家的作品太多了,但能把先生的氣質表達得這樣真切傳神的恐怕並不多見。那幅描繪《陳毅詩意》的作品,將軍手持拐杖坐立在一棵雪鬆樹下,似乎烏雲壓頂,但我們的將軍泰然自若,眉目緊鎖,表現了一位無產階級革命家麵對艱難困苦,大義凜然的和不屈不撓的精神,站在這樣的藝術形象麵前又怎能不被這般沉著的形象所感染呢?最為值得稱道的是那幅收藏在毛主席紀念堂的著名《春潮》了,我們遠遠地就可以直接從畫麵上感受到,春天來了,萬物複蘇,春天來了,潮水蕩漾,我們的主人公鄧小平氣定神閑又胸有成竹地從岸邊走來,那神態那表情,將一位無產階級領袖率領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氣魄生動地再現於尺幅之間。駐立在這幅畫作前,你看到的是曆史是進步,是祖國燦爛的明天,你聽到的是春潮拍擊石岸的水聲和偉人的四川口音在耳畔回響,作為一名共產黨人,閱讀這幅作品真是一次精神的洗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