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搏打開背包為著今晚做些準備了,支帳篷,理睡袋。手裏活兒正嫻熟著,耳邊呼哨聲乍起,呂搏靜身細聽,那呼哨分明是發自警笛之內,但路遙身遠聽時便覺四下均作起聲響,偏又梁子時時喊著呂搏姓名,這下更是不知道這呼哨聲由哪一方來了。
“行了,別嚷嚷了。你聽得見,我自然也能聽見,不需要你多話!安安靜靜在哪兒躺著比什麼都強。"呂搏急慌擾心,不知措詞地喊了起來。梁子看見這樣的狀況,也明白自己不應該橫加幹擾,但確實是口不由心。而今,耳聞呂搏的抱怨聲,就沒再多說話,隻一抱歉的表情略表歉意而已。
呂搏更是沒去在意梁子的反應,自己心裏在念叨著,這呼哨悠長持續,理應不是萬般緊急之事,現在首要的就是定下聲音來自哪方。一想到這兒,霹靂一般的眼神震顫起來。轉過身問道:“剛才妍子往哪兒個方向去的。"
梁子抬起手,用食指給了呂搏方向,那是通往山林更深處的方向,昏暗的夕光暮靄,繁密的枝枝葉葉擋下了呂搏順指的遠眺。正如前所說,此時的呂搏已是心亂如麻,由不得細加思索抽腿便朝那一向奔去。
這裏人跡罕至,一路上荊棘藤刺任意蔓長便是最佳的佐證。呂搏單穿一見灰綠色漢衫,在這樣路況中肆行定是要給劃傷的。可是,呂搏哪兒有心情理這絲微的痛楚,隻顧一味地奔行。行去大約半裏有餘仍未見妍子蹤影,因而停足靜身環顧四周,費心判辨著呼哨聲的來由。傾刻間,哨聲戛然而止,呂搏混顫的心仿佛也隨之停頓,隻感覺四裏幽靜寒人,連那僅剩的暮光也在那一刻消耗殆盡似的。
呂搏六神無主地朝各邊張望,一霎時,橘焰色的光棱射入眼角,似乎是在走動的。呂搏正過眼追視而去,果不其然,又見光棱有間斷的黑影,就料定有人正擒著它遊走。於是,他探手摸著警笛,含在嘴邊一陣弱弱地試探性的吹響。那光止住不行,就在原地晃悠了一回。片刻一聲動情的“哥"傳將而來,晃蕩了整個山林。
“哥,是你嗎?"啼哭前的哽咽聲讓這幾個平淡的字,哀怯難當。頓時悲從中來,竟為自己無助的處境惹得嚎啕大哭。
“是我,你在那兒別動,我過去找你。"呂搏這時方能安下幾乎害下病的心,說道。呂搏說著便忙朝光走去。
光亮的足夠看清幾步開外的所有,因而,一當呂搏的臉感覺到光時,呂妍隨即就撲走過來抱著呂搏靜靜地流眼淚。
“怎麼了又,碰上大猩猩了啊?好了好了,別哭了。這麼大的人,不是小孩子了,沒事就跟哥這兒哭,哥心裏咋好受呢?"呂搏帶點幽默帶點偽責帶點安哄地說話。
如此的黑夜裏,兄妹倆借著被呂妍丟去在地的光體,化身成這無限的舞台上被追光打上的男女主角,仿佛世界此時都已淡去,還能配上這光芒的唯獨這樣的兩個人而已。
“告訴我究竟出什麼事了,"呂搏將妍子挪到眼前,輕聲地問道。
妍子便抹幹淚如是這般講述起來。原來,妍子因拾柴無獲,即欲折些新枝湊合些細枝爛葉亦可度去一晚。她單找了個橫枝密多,極易攀爬的樹,學著呂搏的姿勢上攀,才知能有那樣的技術絕非易事。然而,妍子除力量上多有不足外,敏捷靈活性倒也是伯仲之間,有的一拚的。咽口唾沫的工夫,妍子早已寄身樹腰之上。她覺得無需再高去了,於是雙腳站定,一手摟著主幹,一手伸出去折彎著活枝。她的打算是一路下一路折,到最後正好是枝盡人落地。伊始幾刻尚能做到自己安全為要,可一當全身心投入了,誰又管得了許多呢。那一刻,施勁過猛,樹枝是斷了,隻不過妍子來不及穩妥重心,竟也應著斷裂聲落下。
妍子心裏一個念頭乍起,難道我這條命遲早都是要歸還這大自然去的嗎?我到底受因何而來,那個不知所謂的夢?現在想來真是愧對自己這麼些年來的唯物受教。倘使自己的任性無害於人倒也罷了,隻當自己福薄受不起這人間清福。但是自己確實是已連累上兩個和自己有莫大關聯的人。轉念又一想,自己的死倒也是好事一樁,至少能給以他們警告,也算是對自己的罪贖吧。思慮於此,徑自恬然笑起,莫非這即是對人生,對生死的頓悟?天知道。
不知大家留意沒有,故事沒有落幕跡象前,主角是沒有機會死亡的。我的故事裏毫不避諱這樣的思維,因為這是必需的。
妍子隻覺耳邊風聲貫耳,其它什麼都啞然無聲,就連衣襟撕裂的聲響都全然不聞。忽地感覺背後冰涼,眼角升起綠色的帶有倒刺的東西,如虎口一般。
欲知後情,下回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