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裏的靜愈演愈烈,能聽得見的隻剩烈火中爆發而來的怒吼聲。夜深得快亮了,晨寒愈緊,呂搏往火堆裏添了些柴火,燒得旺了,就倚著一旁的樹拿刀刻琢著隨手拈來的落枝。
眼與心倒是不在一處,他聽著呼呼熱焰,耳邊卻回響起呂妍的幾句話:哥,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小時候玩打雪仗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有些事你得放我自己去做。反反複複的,原來這是一句很傷人的話。即便是呂搏也才意識到這簡單的幾句話自己竟是這麼的在意。當自己不再被別人所需要時,我們該欣慰還是沮喪,或許都有,隻不過衡不平孰輕孰重罷了。如今的呂搏為沮喪加上了砝碼,偏了,陷進了無盡的哀傷裏頭。
呂搏就這麼癡想了一晚,有時候太極端了,就站身起來晃蕩片刻換換腦子。這麼站坐一折騰,天也就亮開了,雄雄烈火隻剩騰起幾縷緲煙的灰燼躺在那邊。
呂搏站起身來,看見炭灰裏還夾些火星,便要踩滅以絕後患,卻不料一腳踏了個空,醒了醒神看細了才踩上了。嘴上也沒歇著,一壁踩一壁嚷著聲喊呂妍梁子起床。露營在外,人睡覺總得留三分清醒,因而第一聲喊下來,兩人基本上就沒了睡意。呂妍一起床就覺得很苦惱,因為這地方連條溪都沒有根本就不能揩把臉振振精神,再無需提刷牙這等奢侈享受了。是而隻好取出吃剩的半包口香糖對付一下了,自己嚼了一塊,就朝呂搏走去,一段路走過她卻發現自己離得更遠一些了。回過頭發現呂搏又在身後差不多遠的草原邊緣蹲著直往裏看。再望望前麵已經不是適才眼中的方向了,她以為是清晨的迷離作祟,就不多予理會,轉過身往草原邊緣走去。
呂搏確實在專注地看著草原之上,電一般霹靂的眼睛隱隱幾番激動。聽聞呂妍就在一旁,就問她:“看見草原上那根樹枝了嗎?"呂妍遞給他一塊口香糖,俄而順著他手指去的方向看過,說道:“看見了,對了,"呂妍似乎想起些什麼,確實是想起了些什麼,“昨天梁子手裏拽著的樹枝怎麼會那麼快就近乎消化般的消失了呢?"呂搏聲音沉沉地邊嚼著口香糖邊說到:“這正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它的攻擊性是不單純地針對動物或者是植物的。對於眼前的這個問題,需得有兩手假設。這第一,這種草的進食是有固定周期的;第二嘛,就在那根木頭是何樹種,該草對於......"話沒完全,便聽聞遠處響來陣陣警笛聲,呂家兄妹探手摸了摸項上掛著的警笛,此時才想起九霄雲外那裝備店老板的話。
不時笛聲更緊了,呂搏回過神四處遊視一番,竟不見梁子蹤影,便猜定是他遇上什麼事了,他甚至開始後悔聽信梁子的大言不慚。
呂搏拉起呂妍尋著聲摸走過去,由於根本不知道梁子因何吹響警笛,甚至於這笛聲是否來自梁子都算個疑問,這樣他們朝那聲音靠近地就慢之又慢。斷然間一聲猝響竟由身後衝來,二人回眸隻見梁子手裏提著芭蕉葉卷作的包裹,口裏銜著警笛正衝著這邊豹奔而來,呂搏呂妍不知何事這等驚慌,欲問不及早見得梁子身後緊隨著的竟是個棕毛長尾的猿猴。
呂搏脫去了外衫,隻穿那件迷彩背心,說於呂妍:“等會兒梁子一來我會把他拉到一邊,你們倆迅速找個地兒避開,我去引開那隻猴子。明白了嗎?"
“那你呢,你不是最反感個人英雄的嗎?怎麼到現在跟我說這些!要跑咱們一塊兒跑。再說一隻猴子怕它做什麼"呂妍拽緊呂搏的胳膊,不肯讓他去冒這個險。
“現在是人命關天,怎麼能因自己那可憐的原則,而置人生死於不顧呢?這梁子肯定是哪兒得罪它了,我得替他收拾了這爛攤子才行。相信你哥的能力,既然我敢去做就說明哥是成竹在胸的,不用為我擔心。倒是你們千萬掩避嚴實了,靈長動物都是極有靈性的。"話將完妥,梁子便近得身來,呂搏一個牽引將梁子領至一旁,呂妍忙扶起跌在一旁的梁子望了眼呂搏,呂搏輕扣了扣她肩膀而後縱身攀住低枝,甩體上了鄰樹的高枝,他見猿猴在不遠的樹上逗留了很久,擔心猿猴發現呂妍他們,於是,翻上高枝,各種挑逗的動作做盡都沒能誘敵追隨,情急之下,使出下策,呂搏飛去一刀正擦猿猴身子死死釘在樹幹上。猿猴瞬間怒目圓睜,伴著吼聲蕩著藤枝追過去。呂搏見這招有效早借著非一般的臂力往遠了攀去。
呂妍梁子原是藏身在灌木叢內,兩雙眼睛透著緊張望著呂搏攀枝遠去,霧氣漸漸有淡的清晨在呂妍眼中竟是某個夜晚了,這幾乎是她夢裏的片段。
梁子鑽出灌木叢,深處夢境中夜晚的呂妍也被驚回現實的清晨。他打開芭蕉葉,裏麵是一串串狀如荔枝色染天藍的果子。
“吃兩顆"梁子拈起一串遞與呂妍說道。
“你說你沒事惹那猴子做什麼,幾次都是你在作怪,我哥就跟在後麵幫你收拾爛攤子。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我哥的克星。我告訴你他要是有個好歹,你絕脫不了幹係。"呂妍打翻梁子的手,果子散了一地。梁子沒有說話隻蹲下撿起跌在芭蕉葉上的一串站起身,說道:“這是幾年前父親上山找到的,它能抵禦森林瘴氣的毒害。但是自那次之後父親再也沒回去,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果子。父親還給它定了個名字叫天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