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盈幾人剛走到聽風苑，就見慕容衝將手中棋子丟回了棋盒，站起身要從另一邊離開。
“阿弟！”慕容盈喚了一聲。
“清河夫人安好。”陳院首拱手道。他見苻堅穿著內侍的衣服，就機靈地把見禮給省了。
“阿姊？”慕容衝愣了一下，回過頭，“你怎不在鳳陽宮招待阿母她們？”
他偏著頭，幾分笑容浮現在依舊憔悴的麵容上，宛若流光躍於水上，如夢似幻，再不喜歡他的人見了也得讚一句“好顏色”。
“已經叫她們回去了。”慕容盈笑道，“阿弟怎的見了我就走？莫不是我擋了你的湖光山色？”
“阿姊莫要笑我。我原以為阿姊還在鳳陽宮，若遇上那些妃嬪自然得避開些，免得沒事也要被人罵上幾句。”慕容衝辯解道。
“以貴嬪身份，何必畏懼那些賤婢？”苻堅忍不住插話道。聽這孩子說得可憐，他心裏就有氣，他都不舍得欺負的人，怎能叫其他人辱沒了去！好在他還記得捏著嗓子說話，以免暴露。
“又是你？”慕容衝眉頭一皺，一臉嫌棄地問了一句，“你是哪個宮中的？”
“卑在長興宮當職。”苻堅似模似樣地答道。
“你們天王不來，也要派人惡心我？”一提起長興宮，慕容衝就氣得不行。
這話如匕首一般銳不可當，在苻堅心上連捅兩刀。虎背熊腰的一個大漢，卻被說得心痛難忍，臉色沉鬱中帶著蒼白。
見他臉色難看，除了慕容衝之外的人俱是心驚膽戰，唯恐這位當場發飆。
“……阿弟心中不快，何必牽連他人。”慕容盈不動聲色地勸了慕容衝一句，她不知道先前的事，隻當幼弟在排斥長興宮的人，“這些內侍不過盡職而已，若能選擇，怕是也沒人願意來招惹你。”
都是活生生的人，誰就喜歡討罵呢？慕容盈這話有些道理，倒說得慕容衝不好意思了。
“阿姊教訓得是。”慕容衝緩和了語氣，歉疚道，“隻是眼緣妙不可言。我雖知不該遷怒於人，可見了他就是忍不住來氣！”
見他就來氣？苻堅心頭又給紮了一刀。
慕容盈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今後我再不拿你撒氣了。”正尷尬時，慕容衝卻瞥了一眼苻堅，又轉過頭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
“……”酸澀甜蜜一齊湧上心頭，泡著傷痕累累的心髒。苻堅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他的鳳皇兒，率真、調皮、善良，美好如林中仙、山中神，對一個內侍尚且如此溫柔，卻被他親手傷害成了這樣，他都做了些什麼啊！
慕容衝發脾氣的時候，慕容盈擔憂幼弟遭人厭棄，可看他被騙得對苻堅這般柔和，她又止不住心疼難過。
“今日又勞煩陳院首了。”慕容盈看向陳太醫，勉強給了個笑臉，“我這幼弟自小給寵壞了，勞你百忙之中還得陪他下棋。”
“貴人精於棋藝，老臣也有些技癢，倒是相逢恨晚，在此偷懶了半日。”陳院首既不敢嫌麻煩，也不敢杵在這兒看苻堅等人的八卦，隻能笑道，“聽聞夫人於棋道更是精通，想來貴人也無需我在此叨嘮，老臣這就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