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衝一下午見過了母親、嫡兄和三位庶出的兄長,隻是在家呆得越發不自在。
他如今是自由身,可兄長們待他依舊是不冷不熱,見著他驚訝是有的,卻少了幾分歡喜,唯獨母親對他還有些關懷。
現實與想象的差距叫慕容衝心頭一涼,卻仍固執地想著:許是兄長們受驚過度,未來得及高興?雖為他們找好了理由,可他難免茫然了。
原以為脫困是件大喜事,可竟連個分享的人都沒有,他這孤零零的,喜悅也少了幾分。又聽阿母說因為他回來得急,家中還未整理有房間,他隻能去客房湊合一夜。慕容衝那一張清俊的小臉也是徹底垮了下來,再笑不出了。
直到酉時,慕容涉來找他同去正堂參加家宴,慕容衝才又歡喜了幾分。
入了門,慕容衝詫異地發現,苻堅竟還未回宮。
苻堅坐於上首,見他進門,隻盯著他看。
慕容暐見狀,向眾人使了個眼色,而後笑道,“我等還未感謝陛下親自送了衝兒回來。陛下寬厚仁德,我等當敬陛下一杯。”
“……”慕容衝方在慕容暐下首落座,又不得不隨著眾人舉杯站起。這酒,倒是當真得喝。
隻是,剛略一沾唇,慕容衝就知道不好。他年歲小、酒量淺,但也隨著兄長們飲過許多酒,可這一回的酒水,氣、味皆不太對。他微微一頓,隻將酒沿著腕倒入袖中。
“衝兒喜歸,阿兄敬你一杯。”不待他整理思緒,慕容暐已向他遙遙致敬,話音落,已仰頭將酒飲盡。
“……”慕容衝極力忍耐,眼中卻仍飄過一絲受傷。宴無好宴!怪道苻堅說好叫他看個明白!他還能有什麼不明白?
慕容衝依舊把酒敬了衣袖。隻是夏日衣裳單薄,兩杯酒入內,這水跡也就透了出來。
“衝兒,五兄也敬你一杯。”慕容溫笑嘻嘻地站起,走到慕容衝身邊。
“五兄慣會整人,你的酒,衝兒可不敢喝。”慕容衝眨了眨眼,斂去眼中濕意,含笑推辭,也沒給他留麵子。
“那日太學門口,五兄說的話,衝兒銘記於心,不敢或忘!”慕容衝瞥了苻堅一眼,仍與慕容溫說道。既然都想拿他討好苻堅,那也該做好被他上眼藥的準備。他站了起來,狀似無意地帶翻了酒壺。
“阿兄往日對不住你,自罰了這杯酒。”慕容溫臉上一僵,不敢再勸酒,灰溜溜回了自己位置。
“怎的這麼不小心,來人,為八弟再上一壺酒水。”慕容暐皺了皺眉,叫人又往幼弟桌上放了一壺新酒。
“八弟,六兄的酒,你喝不?”慕容涉側身敬酒道。
“六兄的酒……”慕容衝擱下酒杯,伸手奪過慕容涉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又將自己的杯子往他嘴前一送,口中笑道,“自然喝得!衝兒已飲下了,該到六兄了!”
慕容涉尷尬了一瞬,再一想又釋然了,他也數日未與妻子親近,用了這酒便回去找她吧!
“好,這一杯六兄喝了。”慕容涉一飲而盡,還將杯子倒置了一下。
“七兄敬你。”慕容泓亦是離座上前,舉杯邀約。他沒敢走得太近,怕也被奪了杯子。
“七兄與我年歲相近,也最是要好。”慕容衝笑道,聞了聞那新酒,依然是混了他物的,於是以袖遮擋,仍舊倒了酒。
慕容泓略動了動唇,沉默著退了回去。
見慕容衝這麼倒了這許多酒,衣袖不住地滴水,眾人心中各有鬼祟,竟也沒好意思喝止。場麵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