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看了看上首,見苻堅神色不明,不禁打了個寒戰。
“八弟該多與陛下對飲兩杯才是。”
“哦?”慕容衝揚眉,繼而笑道,“隻是我不勝酒力,為免禦前失儀,不若由阿兄代我敬陛下?”他將酒杯滿上,遞與慕容暐,毫不意外地見慕容暐僵硬了臉色。
“不若朕敬衝兒一杯。”苻堅忽而言道,遙遙舉杯。
“衝兒這是連杯子都拿不穩了,阿兄幫你。”慕容暐忙接話道,搶了慕容衝手中的杯子,就送到他嘴邊。
慕容衝看了他一眼,卻不張口。
慕容暐又瞟了皇帝一眼,把心一橫,圖窮匕見,索性生生捏開了弟弟的嘴,把酒倒了進去。
“咳咳”慕容衝含淚看了看這一圈人,目光最後定在上首,冷聲問道,“這便是你要我看的?”
“原本不必這般。”苻堅步至他身前,溫和地答道。錯非這孩子倔強至此,原也無需這麼壞了他親緣。他見這孩子兩頰上顯眼的紅痕,伸手欲摸,卻叫躲了過去。
“陛下好算計!”莫非還應該感激他先前的“仁慈”?慕容衝怒極反笑,“諸位倒是君臣相宜,我這旁人卻是醉了,先行告退。”
慕容衝也不管他們是什麼臉色,徑自出了正堂,隱約還聽到慕容暐與人說什麼一刻。
慕容衝看了一眼墜在他身後的兩個下人,也不理睬。
他大步走到侯府門口,不出意料大門緊閉,掛著鎖,沒有鑰匙這一時半會他是打不開了。
再看圍牆,高應有丈八,光滑平整,也不靠近那些樓閣高樹,全然沒有借力之所。慕容衝拉開距離,衝刺數步,踩著牆麵,連蹬了數下,卻離那牆頭還有數尺高,跳將不上去。這個樣子是出不去的,哪怕弄個墊腳也沒戲!
又找了找角門,也是上了重鎖。既不能離去,那隻好先尋個水源了。
府內有水的地方應有三類,湖、井、東廚。東廚是不必想了,那頭正在宴會,必定有不少人在廚裏候著,必然攔著他用水。水井並不好找,若遇上了倒可一用,隻是有些凶險。湖的話,以兄長們對待他的方式,應也安排了人守著,隻是依然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慕容衝在府內疾步走動,努力回憶著先前看見過的荷塘的位置。應是活動多了,這不一會兒他便開始感到頭暈燥熱,後方那兩人也離得越發近了。忽有一陣涼風卷著水汽吹過,他心中一喜,繞過一處院牆,前方果然是一處水泊。
正待入水,卻聽身後一聲呼喚。
“鳳皇兒。”
“……母親。”慕容衝僵硬了一下。不是他的幻覺,他最親的母親釵環散亂,提著裙向他奔來。他隻猶豫了一下,便被可足渾氏給緊緊抱在了懷中。
“鳳皇兒!我可憐的兒啊!”可足渾氏哭得梨花帶雨,將他摟在懷中,淒淒切切地喊著。
“……”慕容衝聽著身後有人過來,掙紮了一下,竟沒能掙脫。
隻是如此耽擱了兩個呼吸,便有人從後方拉扯住了他的雙臂,他是再逃竄不了了!
“……我的兒啊!”可足渾氏依舊哭哭啼啼,“……我可憐的兒!”
對,我可憐!慕容衝默默流淚。而你既可憐我,為何卻不放手?為何是你!
他的血液開始沸騰,身體滾燙如置身火海,昏昏沉沉地被人挾著帶進了某個房間,隻朦朦朧朧看到榻上已倚了個人,便就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