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簪花展掌丟掉那半截桃木研磨的符劍,掌心的傷口深得嚇人,但他笑臉依舊,甚至眼底也是笑意盈盈,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血,正從傷口處一點一滴地落在腳下,“小兄弟,若是那位姐姐不斬去你的劍尖,這木符劍就要傷到你師姐了。東西沒了可以再找,甚至再做個新的,但人若是傷到了,那受到的痛,可是要在心裏記一輩子的。”
午昧聽著獒簪花的話,心情有些好轉地一挑黛黑劍眉,眼角的晶瑩淚花也消失不見,隻留下那微微撅起的小嘴兒,不高不低的,恰好能掛個小茶壺。
但琴彌的小師弟,不聽也不管,隻是氣呼呼地彎下腰,將被削掉的劍尖和染血的半段殘劍,收到原本用來裝飾的劍鞘裏,對著琴彌高聲叫道:“師姐,師父叫你。”
琴彌冷淡嗯了一聲,走到獒簪花跟前,微提左膝撐著下身紫裙,從邊沿上撕下一縷長布條,低下頭,細心地纏在獒簪花受傷的掌心,“多謝公子相救,還望看在琴彌的薄麵上,不要和小孩子動氣。”
獒簪花嗅著琴彌鬢角朱槿花的香味,笑容愈發燦爛,“小姐放心,插妝自是曉得。”
小師弟氣喘得又快了些,呼呼得如鐵匠鼓滿勁來回拉推的風箱,他充著帶粉紅色兒的腮幫子高高的,一個人重重跺腳走到懸崖,祭出隻用青碧符紙折成的紙魚,將之投水化成一條巨鯤,一躍斷崖,遛到了巨鯤浮在水麵上的背脊,小跑著奔回了宗門。
而在此時,琴彌嘴角一扯,發出不易察覺的咂嘴聲,袖中飛出符劍,自木製鋒刃上擴散出去的光壁托起她的身子,也朝著青山所在方麵飛去,速度遠遠要比小師弟快得許多,一轉眼就將那個在巨鯤背上撒著小短腿碎步跑的熊孩子拉得老遠。
但琴彌突然反應過來,感覺有些不對,急忙揮袖衝著獒簪花的方向射出幾道紙符,主事神明受她祈願求助,登時亮起定符效用的符腹,延展出一條懸空的下滑光道。
可獒簪花早已跨步離崖,隻見他左鬢上方的枯邊朱槿靈氣溢出,氤氳朦朧的靈明氣息在他腳前鋪上一階又一階跨度極大的懸梯,而他則一步一躍,衣袂飛揚,負手瀟灑,欲破九重雲霄。
這時,午昧拾劍方起。
一躍萬丈,天巔!
呑拾宗,別名袖手一脈。
所謂“呑拾”,即“吞”之通字,“食”之諧音。
其開派祖師曾慕山海界凶獸饕餮其吞天食地之誌,取“吞食”二字為宗名,後世傳人覺此不雅,故改名“呑拾”,借“呑”有多音,以其代“吞”,門內自稱“呑”為“吞”,門外則稱“呑”為“天”,言開派祖師為“天”之“呑”姓,再以“拾”替“食”字,變教義“食之細化”為“拾他悟己”,以助宗門之威。
再說其別名“袖手一脈”,乃是取自上古道玄誌——《劍仙任俠錄》中“古仙人袖手東海,以食天下”的小故事,以此通祖師“吞天食地”之意。
其原文如下:
“昔有古仙人風蟄氏,喜袖手而臨東海碣石,言地之圓厚可作其釜,天之方廣可掩釜為蓋,隨飲川為茗,言其清爽,食山為飯,言其實在,再夾雲海為三兩縷,言其為佐飯醬菜,再破石以海水浸碎岩,頃息轉眼即有果木生,仙人擇去色赤者食之,言其有世之剛磐,大讚而樂,再食天下萬象,吞海作豪飲,咀眾生之有情為落英點糕,嚼天地之清濁為柔勁麵團,極之妙哉,嗚呼可歎。
後有凡俗者見仙人所遺果木,摘其赤者,視之若桃,卻見其勢如蟠龍之形,隨獻於王。其王食之,言身輕可憑虛列風,隨禦氣而去,七日方還。
筆者釋:袖手者,乃藏手於袖,初時為閑愜之意,後世炎涼態,有人袖手不行任俠之舉,隨賦新意,以言不欲參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