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棧,尖螺塔;龜殼木,紫皮筍;簷下鈴,貼瓦符;九重七十八樓,是為呑拾宗。
鎏金神像座下,午昧抱著懷中劍,獒簪花摩挲著掌心繃帶,小師弟一臉歡快笑意,琴彌雙膝跪在老舊蒲團上,把脖子梗得筆直。
“午施主,獒公子,貧道要與劣徒說些——”穿著對襟道袍的籽葉,站在鎏金神像邊側,麵如冠玉,身上映著點粒金光。
“籽葉道長可是覺得有些不便,不知是什麼樣的事情,需要我們避讓呢?”獒簪花臉上帶笑,言語卻甚是無禮。
“隻是想叮囑劣徒一些話,既然獒公子不願走,貧道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抖了抖袖口,將指尖露出來,籽葉手扶腰間戒尺,麵向琴彌厲聲說道:“袖手一脈,第二百五十一代弟子琴彌,可在!”
“弟子在。”琴彌聲音溫和,但她仰起的臉,卻滿是倔強。
籽葉動了下喉結,似是有些懼怕自己的這個弟子,但他還是調整好自己突然變快的氣息,緩聲說道:“數日前,為師見你作踐前輩屍骨,可有此事?”
“非是弟子所為。”琴彌雙眼清亮,如水麵鏡光,映人心池。
籽葉的臉僵了一下,但很快緩和,又繼續問道,“數日前,為師見你愚弄同道修者,可有此事?”
“非是弟子所為。”琴彌依舊如此回答。
籽葉撫額,似有些無力,腳下一個踉蹌,被自己的小弟子架住,他低眼看著自己麵前的大弟子,眉毛因激動的情緒而微微顫抖,但他的聲音卻是平平淡淡,“罷了,罷了,你下去吧。”
琴彌應了一聲,雙手按在膝上,卻因為跪得太久,而有些站不起來,在一旁的午昧連忙去托她的腋下,一觸琴彌身上紫衣,入手盡是濕冷汗水。
“那插妝也就此告退。”獒簪花作揖不拜,轉身走到琴彌身邊,與午昧一左一右,托著看似雙膝僵硬實則是全身失力的年輕女子離開。
看著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小師弟扶著籽葉坐在蒲團上,轉著一對心思頗多的烏黑眼珠子,故作疑惑問道:“師父,你為什麼不繼續問下去。”
“我明為問話,暗地裏卻是與你師姐以識神較量。”緩了再緩,籽葉呼出一口濁氣,“幾日不見,你師姐的修為已經直逼為師了。”
“我看未必,師父您現在雖有疲態,但應尚有餘力,反倒是師姐看似全然無事,但弟子猜測她並非是跪得久了才站不起身來,而是根本就沒有力氣站起來。”眼轉了再轉,小師弟給籽葉輕輕捏著雙肩,小心翼翼地說道。
“就算是那樣,為師也未必能比她好得了多少,不過好在還有你……”
驀然,一聲衣絹開裂輕響,清越而悲傷,半截桃木殘劍在籽葉心口處露出劍尖,咳出滿口鮮血的青年男子,目光悲憫地看著自己胸前暈染的道袍,強忍著身痛以及心痛,說道:“你為何要這樣對為師?”
“既然師父今日能如此對待師姐,後日未必就不能這樣對待我。”小師弟在籽葉背後用力轉動桃花殘劍,想要將師父的五髒六腑全都絞碎,“何況我的符劍斷了,需要換一把新的,而弟子又覺得師父的那把青籽劍很不錯,所以就隻有這樣了。”
“你不怕我元神反撲,奪舍於你?”籽葉無力地扯著自己的衣襟,已是進氣少出氣多。
“不怕,因為師父說錯了一件事,你與師姐較量的,不是後天之神——用來觀摩學習他物的識神,而是人體三寶之一的先天之神——元神啊。”小師弟天真無邪地笑著,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著吵鬧嬰兒,“師父安心的去吧,弟子雖然不如你與師姐那般頗多算計,但隻論警覺保命,卻一定比你和師姐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