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性主義的敘事(2 / 3)

在這期專號中,幾位女作家似乎同時都傾向於荒誕的藝術滲透,利用特殊意象的反複強調構造出虛擬荒誕的行文環境。嚴英秀的《仿佛愛情》和薛舒的《黑貓事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貓”這個意象來影射主人公童年時的一種恐懼的回憶,從而借此探究這一回憶在主人公人格成熟階段所產生的深層影響。“貓”意象在兩篇小說中同取了“奸邪”的含義。“那樣小身量的看似柔媚性格的貓,在她的意識裏,卻莫名奇妙地混同於最殘暴最猙獰而且最不可抗防的惡之力”。兩篇小說都選擇了讓“貓”意象反複出現,隻要貓一出現,文字間都滲透出陰森森的恐怖氛圍,而這樣的描寫勢必會增強文章的荒誕特性,在魔幻現實主義勢頭正盛的今天,這無疑是一種實用性極強的藝術表現手法。

但在兩篇小說中,對於“貓”的描寫也呈現出了明顯的差異性,《仿佛愛情》中的貓更多的是作為導師朱棉對學生娜果的一種主觀感受而存在,因為自身對於貓的恐懼加之她又認為娜果很像一隻貓,這使得老師對於學生產生了一種恐懼的心理暗示。在師生關係中,“貓”作為老師朱棉的個人心理恐懼而存在。最後朱棉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三歲的她因為目睹了母親親手殺死一隻貓,從而在以後的幾十年中都對貓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反觀《黑貓事件》,從題目就不難看出,貓作為整篇小說的重要角色一直在參與推動情節的發展。因為采用第一人稱限製視角敘事,使得作者有足夠的文本空間描寫害怕貓及對貓的恐懼情緒,正因為如此,小說字裏行間荒誕的藝術氛圍也就更加直觀強烈。

馬金蓮的《一個人的地老天荒》可以看做是中篇小說中較為“寫實”的一篇。但是,即便是完全忠實於現實生活,作者還是多多少少顯露出了女性作家特有的情感表達。行文起始便從苟小蓮到父親家中要生活費著筆,門裏、門外,兩邊完全不同的心理狀態被女性作家細膩地發現並被多次使用,門外的苟小蓮飽受驚慌與畏懼的折磨,而門內的父親與情人杜藍藍則是充滿著勝利者和施惠者的高傲與輕蔑。湖邊詩人的出現可以看作是文章的轉折點,濃濃的詩情浸透了苦難的生活,無論是小蓮還是小蓮的媽媽都迎來了愛情的滋潤,小蓮開始自食其力,而與稻草人的愛情也是濃情蜜意,媽媽與老萬的感情也在一次次共擔風雨中堅實了起來。但是,看似皆大歡喜的故事,卻很快發生了轉折,詩人稻草人又一次改變了苟小蓮的命運。稻草人這個人物形象的設置本身就有許多謎團。在盡量保持人物神秘性的同時也是對於愛情的一種不確定與未知的表達。女作家在文中通常多以女性主人公為敘事的視角,因此女性在情愛關係中的被動就使得男性角色多了幾分神秘。這往往也就成為女性主人公苦難的原因,情感的被動勢必會帶來欺騙等一係列問題,女性作者無疑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於男權社會的一種控訴。女性解放文學和女性主義文學一直是作為女性文學的重要分支和情感因素而被眾多的女性作家所接受,在今天的女性寫作中也不難看到類似的表達。

在重視情感表達的同時,女作家也沒有忘記情節對於文章的重要性。從這期專號不難看出,幾乎全部小說都經過了嚴謹的情節設計,懸念迭出可以看作是她們創作的共同特點。王秀梅的《尋痛記》末尾用百字揭開了全篇所建構的一個個懸念,“現在,我重新研究那封信的所有疑點,感到整個世界都寫滿了問號”。其實,答案已經明確地擺在讀者麵前,李荒並沒有去什麼荒島,而是在遠郊的海濱小屋租住了18年,疼痛也許是假的,因為“沒聽說過。還會有不會疼的人”?但是,正如主人公不願去承認李荒是一個騙子一樣,善意的謊言有時候包藏著最美好的內心,隻有一層層剝開外表的偽裝才能看到。懸念的意義也就在於此,美好有時候需要掩藏在未知之下。

在看到女作家創作技法的特點以外,也許我們更應該聚焦於當代女作家對於物欲社會下的兩性關係的重新認識。在這期專號中,女作家們不約而同地將敘述的視角對準了兩性的情欲,可以說,在華麗的物質外殼之下,隻有愛與被愛才能展現人性的本真力量。愛情中的男女無論深陷水泥叢林還是馳騁廣袤自然都表現著人性的多麵性。而女作家往往能夠準確地捕捉到這些側麵在何時何地何種情形下暴露出來。對於當代社會的男女關係,女作家已經不再保守於傳統的兩性關係,而是讓更多的自立自強的女性主人公不斷在讀者麵前站起來。《一個人的地老天荒》中的苟小蓮的成長可以看作是作者在有意描述“女性意識”覺醒的過程,從曆經淩辱接受父親的撫養費到自食其力,從感情上無法割舍對於男性的依賴,無論是背叛的父親還是遠走的稻草人甚至是老萬,對於小蓮母女倆來說都是情感無法獨立而找到的依靠,結尾,小蓮終於“別了青春。別了,我深愛的詩歌,還有為我寫詩的男人”。這是人格獨立的宣言,“一個星期後,苟小蓮決定離開小縣城,到外麵去打工,她想到更廣闊的世界裏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這次遠走是小蓮找尋真正自我的開始,女性隻有完全找到了自己才能做到完全的獨立。《仿佛愛情》中的娜果是一個經曆十分坎坷的女人,她的弟弟意圖謀殺和別的女人鬼混的姐夫,自己卻死於刀下,而懷有七個月身孕的娜果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從三樓縱身跳下,她的父親也因兒子被判死刑死於心髒病。可是,生命頑強的娜果居然帶著早產的孩子活了下來,經過了這麼一場劫難很少有人還能重拾活下去的勇氣,可是帶著嗲聲看似柔弱的娜果卻做到了,她努力學習考上了博士,並且在導師朱棉的幫助下不停地奮鬥,她要為自己和孩子的未來闖出一片天地。在執著於奮鬥的同時,娜果還展現出了超凡的智慧,在對待羅有的追求時,她冷靜地分析和處理,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老師。同時,在老師“沒有一種人生不是殘缺不全的”這種觀念的提醒下,她適時地選擇了可以在事業和人生上都給予自己很大幫助的張教授。也許娜果最後的選擇有功利的成分,但是,誰又能苛責她的無奈之舉呢?作為學生的娜果反倒成為了所有人物中最真實卻也最偉大、最理想卻也最成功的。作為當代女性,她們早已不滿足於單純地與男性相對等的性別地位,而是開始追求無所依靠的存在,因此,在女作家的筆下不乏一個個獨立堅強又智慧勇敢的新時代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