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四喜樓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生意紅火,客人絡繹不絕,重寧前期的經營改善很奏效,親自帶了秦越曾經的徒弟,那時候秦越隻是做做表麵樣子,不肯拿出真本事教授他們,可重寧不一樣,她覺得如果爺爺在世也一定希望每一道佳肴都能發揚光大,她將那些改良後的菜品細心的交給廚房的學徒,又挑出一些資質較好的重點培養,但是為了四喜樓的利益,也保留著幾道招牌菜的做法,那些湯汁,醬料都是重寧事先做好的,客人點單時,廚子直接用就可。

鍾芙站在二樓的窗戶旁,俯瞰著四喜樓外麵紅火的景象,一波一波的客人迎進又送出,她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爽快中又夾著恨意。

重寧給她開了一個好頭,這丫頭也是有點本事,不過最終還是她得了便宜,現在鍾家,四喜樓都是自個的,再瞥向四喜樓一處偏角,那裏搭了一個簡易的茅草篷子,小廝正在施粥,送被褥,天氣寒冷,流民們捧著破舊的瓷碗排著長長的隊伍,熱騰騰的白粥盛入那碗中。

鍾芙冷嗤一聲,都是群下賤的刁民,要不是重寧惹出那麼多事端,她也不至於折騰這些改善名聲了。

這時,有小廝突然推門進來,恭敬行禮,話語不多,手指上卻隱現出因著常年握劍練武才有的老繭子。

“阡陌找到了沒?”鍾芙冷語開口,紅唇繃著一絲緊張。

“沒有。”

“我雇你們有何用?都一個月了,連個人都找不到麼。”

那人依舊話語不多,“小的盡力。”

鍾芙擺擺手,讓那人下去,隻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她派去阡陌刺殺重寧,現在毫無音信,不僅不知道重寧的下落,阡陌也隨之失蹤了,她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之前實在是太輕視重寧了,直到入獄出來,才知重寧心思沉穩,遠沒有她外表和年齡的無知蠢笨,加上竟然還會廚藝,將四喜樓爺爺的真傳都做的有模有樣,那是不是意味著重寧找到了爺爺家傳的食譜。

她這才派人去打聽了重寧進入鍾家前的生活,頗花費了一番時間,鍾芙讀著信件,仔仔細細,重寧的前麵毫無作為,甚至常常還被叔嬸欺淩,直到去年的冬天……

而且重寧竟然就是尹老太太壽宴的那名主廚,鍾芙瞧到這裏一時沒有站穩腳步,後退時差點摔倒,那幾日的恐怖記憶席卷而來,她印象中記得鍾寧的鬼魂似乎在那幾日糾纏不止,手指陡然發涼,摸著打探過來的消息的信件,她陷入了深深的詭異中,好像一道深無止境的黑暗深淵,隻一不小心摔下去,便會粉身碎骨。

手臂隱隱發病,痛癢無奈,鍾芙掀開袖子,一截白皙的胳膊上,流膿潰爛的傷口不見好轉,她越看越是心急,恨不得砍斷那醜陋的一截。

芙蓉糕、白玉簪子、鍾寧、重寧……

鍾芙在狂亂中將手臂的膿包再次撓破,臉上猙獰躁動,簡直就像一個瘋子。

這一月來,重寧的傷好得差不多,杏兒也恢複得差不多,隻是當時受了驚嚇,變得不怎麼愛說話,大多躲在屋子裏,重寧看著心疼,最後同意了容縉的提議,在其傷好後讓其父母將人領了回去,臨走時,還在杏兒的包袱裏藏了一包銀子和她的賣身契。

桃兒念著一同跟去的壇九,時不時就走了神地看著外頭,等著那邊傳來的消息。重寧瞧著,本想打趣的心思轉了轉,亦是跟著起了幾分思念,隻是念頭一起,重寧便給自己找了事兒做。

楊蓉最近喜歡吃螃蟹,重寧連著做了幾日,今兒翻個花樣,做個蟹柳豆腐粥,挑出來的蟹肉和魚糜加些調料製成蟹柳,切段,豆腐切塊,燒開足量的高湯,加薑末略煮上片刻,再放入大米飯、豆腐、鹽等調味煮上一盞茶的功夫,最後倒入蟹柳拌煮一會兒即成。

蟹肉鮮美,豆腐滑嫩,小火燉煮,更是入味。桃兒機靈地盛了大碗配上一碟小茶糕顛顛給楊蓉送了去,重寧被留在小院兒裏,自己捧著一碗卻沒什麼胃口,梧桐瞧見歎了口氣,走過來陪著她一塊兒坐下。

“在擔心蕭公子?”

重寧與她對視了一眼,悶著點了點頭。

“聽阿縉說他那師兄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別瞧著一副悶葫蘆樣兒,經常一聲不響地把人坑了,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前陣兒看你忙四喜樓的,掛心的很,現在四喜樓好不容易恢複人氣,又落回人家手裏,你就不擔心她又給折騰散了。”梧桐是真不明白她究竟想的什麼,又是受傷,又是躲著的,想幫都使不上力的感覺,別提多操心了。

“鍾芙還舍不得。”重寧淡笑著道,她不想看到四喜樓衰敗,而鍾芙舍不得那利潤,有她鋪好的生財路,鍾芙怎麼會胡來。隨即一頓,沉了神色鄭重開口道,“梧桐姐,我現在要做的事有我的緣由,等事情了結,我會都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麻煩你幫我瞞著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