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寇封陪張鬆用過早膳後上馬登車繼續趕路。行到日落時分,遠遠地前方又有一隊人馬恭候於道旁。為首一員綠袍大將生得蠶眉鳳目、長髯遮胸。張鬆看清此人相貌,吃驚問道:“此人莫非關雲長?”
寇封在一旁答道:“正是我二叔。他亦是奉我義父差遣,在此迎候別駕多時。”
“這如何敢當!”張鬆立時坐不穩馬車,急忙下車步行上前與關羽相見。
關羽事先得了劉備反複叮囑,有知麵前這其貌不揚的家夥關係兄長大業,因此刻意將那一副目無餘子的傲氣收斂了,客氣地和張鬆見禮,與寇封一起陪他到前方的驛館安歇。
當晚,張鬆接受了關羽、寇封的殷勤款待後回臥房安歇,躺在榻上卻一時難以入眠,思量道:“劉備仁厚賢德之名遠播,不管他本心究竟如何,在麵子上做得實在漂亮之至,確是雄主之資。如今他在我身上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可見取蜀之心殷切。若是將那寶物與他,一旦其成就霸業,我必居首功!”想到此處,心中已有了決定。
次日用膳後起身再行,一直趕到漢壽縣境內。張鬆見前方旗幡招展,又有人馬迎候,便問道:“前方又是哪位相迎?如此興師動眾,實令某於心不安。”
關羽笑道:“不瞞別駕,前方是我大哥親自相候!”
張鬆大驚,他本以為關羽和寇封是要護送自己往交州去麵見劉備,怎都想不到竟是遠在交州的劉備親至武陵郡來與自己相見,更早早地在縣城外迎候。他慌忙下車道:“怎敢勞動玄德公大駕,折殺張鬆!”
張鬆步行向前時,劉備亦舉步過來迎接。剛到近前,劉備一躬到地,臉上洋溢著任何人見到都會相信其發自內心的誠摯歡笑:“久聞先生大名,如雷貫耳,皓月當空。隻恨雲山遙遠,不得朝夕聞教。今聞先生自許都歸川,特來相接。若蒙不棄,且至敝處暫歇片刻,容備暢敘渴慕之思,實為萬幸!”
寇封在後麵著劉備表演,佩服得五體投地,感歎義父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實已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張鬆明知劉備對自己別有所圖,但在聽了這番話後,仍不由自主地受到感動,長揖還禮道:“得使君如此青睞,鬆雖死無憾!”
當下眾人同入縣城,至府堂敘禮落座後,劉備命設宴款待張鬆。酒宴上,劉備隻不住地對張鬆傾訴仰慕之意,絕口不提張鬆心事。倒是張鬆在劉備這正主麵前有些沉不住氣,幾次三番挑起話頭,欲引得劉備先行開口,劉備卻都恍若未聞,似不經意地將話題岔開。張鬆又用言辭挑動寇封,寇封也顧左右而言他,隻是頻頻舉杯勸酒。
看著麵前這老少兩隻狐狸,張鬆心中苦笑,暗歎道:“罷了,反正已做了決定,何苦還遮遮掩掩,徒惹人笑!”想到此處,張鬆便單刀直入道:“方今天下,皇權衰微,群雄割據,相互征伐,生靈塗炭。以鬆觀之,終結亂世,拯民水火者,非使君莫屬。然使君雖有荊南、交州兩地,然地處南隅,不足為立業之基。益州之地,沃野千裏,民殷國富。然季玉暗弱,智能之士思得明主。使君豈無意乎?”
劉備連連擺手道:“先生何出此言?劉季玉乃我宗室弟兄,備怎會覬覦其疆土!”
張鬆長歎道:“使君顧念兄弟之情,鬆又豈不思君臣之義?張鬆絕非賣主求榮,實是季玉非守土之才,益州在其手中,便如幼稚之童懷抱黃金行於鬧市,早晚必致禍端。使君取了益州,不僅可免的大漢疆土淪落於虎狼輩之手,更可使劉季玉免罹奇禍。於公全忠,於私全義,望使君勿再推脫,張鬆不才,願為內應!”
“這……”劉備似為張鬆說動,一時沉吟不語。
寇封見火候已到,起身進言道:“張別駕所說皆金石之言,望義父采納!”
劉備滿是無奈地歎息一聲,有些慚愧又有些猶豫地道:“縱使我有此心,但蜀道難行,自古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恐難以用兵。”
張鬆立即從袖中取出一卷軸雙手奉上:“不瞞使君,鬆早繪有一卷益州地形圖。圖中盡載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隘、府庫錢糧諸類,使君但有此圖在手,益州即入掌中耳!”
劉備接過地圖,與寇封交換眼色,彼此暗喜於心。
在漢壽縣留了三日後,張鬆告辭欲歸益州。臨別之際,寇封在城外十裏長亭設宴為張鬆餞行。酒宴上,寇封舉杯道:“別駕此去為我義父謀劃大事,封有一言奉上,望別駕時刻記得。”
張鬆笑道:“大公子請講。”
寇封臉色嚴肅,一字一頓地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成害!”
張鬆聞言,沉思半晌後悚然動容,起身向著寇封深施一禮道:“大公子至理名言,鬆必定牢記於心。”
劉備入川之役即將開啟,未知其結果如何,且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