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芮本來想笑著對她說自己沒事,可一想剛才她說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就沒笑。王彥玲真想秦芮跟她吵一下發泄發泄情緒,可秦芮反應不大。於是,她接著說:秦芮,起初我真的看不明白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種隨性而為的、浪漫的氣質,我以為你是多麼感性的一個人,可有時候你卻超乎常人的理智、冷漠,目標明確,對自己也夠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矛盾,也體會到了你內心的糾結。你看似冷靜理智的外表下是一個異常敏感的心。我想問你,常常帶著一副麵具生活不累嗎,在人前你從沒有表露過任何悲傷、低落的情緒,你像永遠走在別人前麵擋風遮雨的人一樣,可是再堅強的人也有疲憊勞累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卸下那些沉重的包袱,好好愛自己。
王彥玲的話像一個導火索一樣,秦芮憋在心裏的抑鬱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她像當中被人撕下麵具那樣憤怒地說:我也想有一個人陪伴我、替我遮風擋雨,給我最溫柔的嗬護。可是我沒有你們那麼幸運,我始終沒有找到這樣一個人。
秦芮,也許在你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人,隻是你從來都沒給過他們機會。當初你選擇我們並不看好的韓之風或許有你的原因,但在愛情麵前,付出的越多的那個就越卑微,你還記得那個單膝跪地請求你做她女朋友的學長嗎?還記得那個為你寫了整整兩本詩集的那個靦腆的男生嗎?以前我們還嘲笑過他們,但現在你比他們好不到哪裏去了,你甚至比他們更卑微,這是你想要的自己嗎?
聽到她的話,秦芮蒼白、平靜的臉似乎動了一下。她把這樣的機會給了韓之風,她以為這是最好的選擇,她以為一向謹慎自持的自己從來都不會錯,她亦為他改變至此。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所有的迷茫都來源於內心,從來不敢表露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怕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所以總是以最安全最妥善為選擇的出發點,似管中窺豹一般一點點試探著未來,看見一點幸福就以為會一路幸福到底,其實幸福和痛苦從來都是相伴而生。秦芮終於明白,也許是沒有體驗過,所以才要這種生活。可是,時間長了,她終究會厭倦的,她和韓之風之間也許真的不合適,一次兩次的吵架對她來說,很新鮮,可是時間終會將他們的愛一點點消耗殆盡。到最後,兩個人都會受傷。
走入愛情的時候,我們都帶著傷。我們以為隻要快樂,就可以忽略傷口的存在,可是傷口即使痊愈,也會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所以我們隻能放棄愛情,來換取內心的片刻安寧。遇上你是我的劫難,可我希望躲過這一劫。
什麼才是真正的、甘之如飴的愛情。在不停的尋覓過程中,我們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韓之風在一陣疼痛中驚醒,鎮痛藥的藥力已經失去,他睜開疲憊的雙眼,看到了守在床邊的父母,還有祁月。沒有見到秦芮的身影,昏迷之前她還在,半夢半醒中,也聽到秦芮的哭泣聲,可是現在她已經走了。韓之風微弱地對兩位麵露急色的老人說: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韓父安慰他說:不是你的錯,這件事以後再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祁月送走韓父韓母之後,帶了一袋水果回到病房。看到韓之風已經坐起來靠在床頭,就幫他往上蓋了一下被子。韓之風微弱的聲音說:謝謝你,祁月。祁月緊繃的麵容鬆懈下來,露出以往的笑容,隨即麵對韓之風坐下,順手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韓之風望向窗外,很久之後,才幽幽地說道:還記得我麼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時候你叫我韓風,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嗎?
祁月當然記得,祁月的爸爸和韓伯伯是戰友,也是老鄉,當年他們從部隊轉業之後,一起被分配到F城工作。韓之風轉學到F城的時候,祁月他們一家曾去過韓伯伯的家,當祁月得知之風是韓伯伯在Y城的一個親戚的兒子時,立刻想到了她小時候回爺爺家時曾碰到的一個男孩,她以為他就是那個男孩,於是熟絡地叫他韓峰,沒想到這兩個字令他那麼生氣,他本來冰冷的臉上更加雪上加霜,他冷冷地看著她,她看見他的臉一點點布滿憂傷,她突然就感覺很心疼。
韓之風繼續說道:其實,我在Y城還有一個哥哥,也就是剛才你見到的我的父母的兒子,他們的親生兒子,他叫韓峰。當你在我麵前提到他的名字時,你知道我有多震撼嗎?他是我心中永遠的一道傷疤,別人不能觸碰的底線,我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如履薄冰,就是不願再想起過去的事情。他是我最愛的哥哥,卻為我而死。
祁月一直不知道,原來韓伯伯的親戚有兩個兒子。原來小時候她見過的那個人是韓兵的哥哥韓峰。原來他才是韓之風所有痛苦的來源。她以為自己很了解韓之風,可是韓之風每次帶給她的總是猜謎一樣撲朔迷離的真相。韓之風的心就像洋蔥一樣,她在一層層剝開的過程中早已淚流滿麵,而那個被傷痛浸滿的心,又是怎樣一路承受過來的。
心裏的疼痛遠遠比身體的疼痛來得更猛烈,韓之風身體上的傷很快就複原了。隻是,心裏還隱隱作痛。韓之風預感到秦芮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到秦芮。回到Q城,他跑到秦芮的學校去找她,她卻避而不見。秦芮就這樣決絕地要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留一點餘地。
韓之風在女生宿舍前一直站了一下午,他隻想聽秦芮親口跟她說分手,他不相信她會輕易地放棄。女生宿舍門口來來往往的女生像看怪物一樣側目從他身邊走過,韓之風像一顆挺拔的樹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終於在晚飯時分等到秦芮和舍友一塊兒走出宿舍樓。韓之風喊了一聲秦芮,四個女生這才看到黃昏下隱匿在牆角幾乎與身後的景色融為一體的韓之風,石婧她們三人識趣地給秦芮和韓之風留下單獨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