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於將我對你的愛消耗殆盡,可我還是很慶幸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我遇見了你。
秦芮多麼希望發生的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夢裏的哭泣、傷心、掙紮、彷徨都是假象,夢醒了還是美好的一天。就在那幾天裏,她還想著要在一個陽光最燦爛的日子裏,帶韓之風去古城看風景,帶他去月老廟求簽。曾經淩睿帶她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她都要帶韓之風去重走一遍。她相信這是淩睿留給她的愛情的軌跡,她要在相同的路線上重新開始一段愛情,時光不能倒流,過去的已經無法改變,所以她要跟過去的遺憾徹底說再見。可是,這些事情都還沒來得及去做,就已經不需要了。
也許世間根本沒有真正的愛情,那些生死纏綿、為愛殉情的故事隻存在於古老的戲曲和煽情的電視劇裏,現實生活中沒有梁祝,沒有羅密歐和朱麗葉,愛情的真相裏隱藏著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即使沒有陰謀,也是個充滿謊言和欺騙的可怕的陷阱。秦芮覺得自己像個倉皇逃脫的獵物,時刻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雖然有人說的好,隻要內心強大,就沒有什麼可怕的。然而秦芮那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脆弱的心。其實,她最膽小怯懦。
她說過她的理智源於感性的認識,從來都是。她的心中有一個標準,處事、做人、思考的標準。說不清楚這些標準來自於什麼,隻是在她成長過程中漸漸地就形成了,她在從小察言觀色不忤逆大人的意願,不輕易透露自己的想法中逐漸形成了自己待人克己的平衡準則。譬如,她用這些標準來衡量是非,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不用長輩教導,她已心中明了。當同齡人還在父母懷中撒嬌的時候,她已經學會做個乖巧自立的孩子,當同齡人還在沒心沒肺地玩的時候,她已經能夠克製自己,埋頭學習了。
正是這樣,她的生命中才缺失了一些寶貴的東西,比如學校的女孩們聊服飾、聊電視劇的時候,她覺得那是浪費時間和生命,她一路走來,馬不停蹄,她體會不到別人簡單的快樂,她總是給人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她以自己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也給身邊的人帶來壓迫感,所以她的朋友很少。沒有人告訴她,在你十五歲的時候,你可以犯錯,你沒必要苛求自己;你十七歲的時候,你可以收到情書,你可以暗戀喜歡的男生,你可以逃課,可以追星,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是,沒有人告訴她,所以,她在自己設置的框架中,中規中矩,終於將自己逼到一個高度,高處不勝寒,她在孤獨寒冷中逐漸冰凍了自己的心。
也曾有過陽光照射到心坎的時候,那就是周敏潔、淩睿、陸裏昂三人帶給她的快樂,屈指可數的朋友帶給她的友誼才顯得那麼彌足珍貴,也就是那時她一度懷疑自己的標準是否錯誤,因為她隱約聽到了內心掙紮的聲音。也許當傷痛席卷而來的時候,保持一顆冰冷的心,這樣你的心才不會跌宕起伏,才不會從快樂的高處跌入到萬劫不複的深穀。但生命短暫,為何要摒棄快樂,將自己束縛在冷漠之中,誰都有追尋快樂的權利,不能因為隨時可能出現的悲傷,不能因為害怕傷害而將一切正麵的情感都冷凍。在與他們相處的時候,她還是那個不善言談的女孩,但她的想法已經日趨改變,她迫切地渴望著嶄新的生活,與過去一刀兩斷的生活,種種原因驅使她迫切地想要離開,迫切地與過去告別,做完全不同的自己。
她終於說服自己,她建立的自我世界的堡壘終於倒塌,她本該活躍的心也得到了釋放。周邊的同學、老師大概誰也想不到之前的秦芮是怎樣的一個人,與他們眼中那個秦芮肯定不是一樣的。大學裏的秦芮隨性自由,不再孑然一人,更多地融入團體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有自己喜歡的專業和愛好。這本來是一個好的兆頭,就像傷疤好了之後,就不會感覺到疼痛,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可是就在她卸下所有的防備之後,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陰謀、傷害再次襲來,她在一瞬間就被打回原形。
過去發生的事情所產生的陰影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住了她原本晴空萬裏的人生,她不知如何麵對韓之風,他住院的那幾天裏,她再也沒去看過他。時間越久,她越沒有勇氣去麵對。她記得她最後一次去看韓之風的時候,遇到了韓之風口中的他的那個親戚,祁月曾告訴她那是他的父母,秦芮甚至都不敢去看這兩位頭發半白的老人,他們渾濁的眼睛和佝僂的身影都令秦芮一陣陣心酸,他們並不認識秦芮,所以對她很熱情。秦芮意識到,為了欺瞞自己,韓之風居然連自己的父母在Y城都不敢承認,而且大學的幾個假期他都沒有回家,秦芮自然不知道這幾年韓之風的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到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秦芮想起自己的家庭也曾有過這種冷漠,頓時覺得心疼、愧疚。回想起當年的事情,秦芮始終覺得橫亙在她和韓之風之間的東西太多了,這些東西是一筆良心債,即使用一輩子的時間也還不完,背負在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隻能步步逃離。
匆匆返回學校的秦芮,雖然努力克製自己,但麵容一天天消瘦起來,待人也冷若冰霜。宿舍其他三人觀察到了她的異常,而她三緘其口,她們從她口中詢問不出任何原由。三個月來,她正常上下課,四個人的集體活動她也不缺席,隻是在圖書館自習或者逛街的時候常常晃神兒,她們叫她的名字,她半天才反應過來,又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其他人也尷尬沉默。隻是自開學來從不見她的男友韓之風來看她,她也絕口不提韓之風三個字,室友們這才猜測到幾分。三個人商議之後,決定從楊文傑下手,逼問出事實真相。楊文傑也不清楚兩人之間的事,隻是說韓之風一回到學校沒多久就去實習單位報道了,畢業論文也是找人幫忙寫呢。
王彥玲看著一天天消沉下去的秦芮,終於忍不住了。她命石婧和趙小冉將秦芮拉倒寢室,關起門來,對她吼道:老大,你別一天半死不活的樣子好不好啊!你不知道你每天對我們笑的樣子比哭還難看,我們每天看你強顏歡笑的,身上不知道起多少雞皮疙瘩了,你就當行行好,振作起來,也放過我們吧。不就失戀了唄,大不了我們三個都把男朋友甩了,陪你一起失戀,你看怎麼樣。秦芮聽了這話沒反應,石婧和趙小冉倒是想說什麼又猶豫了一下沒說出來,瞪著王彥玲讓她理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