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也一直守在家裏,很少外出。她會為那個孩子準備一日三餐。她把飯送進孩子的房間裏,也會花很長時間陪著那個孩子。她會叫那個孩子“小傑”,但那個孩子並沒有答應過。
那個孩子從來都不在她麵前說話。他們有時候會保持著很長時間的沉默,房間裏的氣氛總是顯得很凝重。那個女人在的時候,那個孩子壘積木的節奏會加快,壘到一個不算高的高度,就匆忙推倒,重新開始。有時那個女人也會把孩子獨自留在家裏,自己出去買菜或者生活必需品,但是很快就會回來。出門的時候,她會把門反鎖上。
“這好像是她的工作似的。”
“很明顯,就是這樣。”
“她是那個男孩的媽媽嗎?”
“她們長得不算很像,隻有那雙眼睛很像。”
“那是因為眼神很像的原因。都是幽深幽深的,看不透眼睛深處有什麼。”
“女人的眼神裏多了一些焦躁,應該還有些怨恨。”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哦。”香奈兒又一次露出她招牌的、懵懂的眼神,說,“我好像還總是發現她偷偷歎氣呢。”
“她不喜歡這工作。”
“嗯,應該一點都不喜歡。”香奈兒想了想,說,“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這個孩子是她拐帶來的,或者她故意把孩子囚禁在這個房間裏呢?”
“拐帶兒童?!”我也被這猜測驚了一下,立刻又覺得不太像。
那個女人長得挺漂亮的,雖然她的眼神裏看不出什麼快樂的光,但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壞人。
“還是不要輕易排除這種可能性。”香奈兒說,“人不可貌相,聽說很多人販子長得也很漂亮的。”
“那她為什麼會把一個孩子藏在這裏呢?”
“這誰知道呢。”香奈兒搖了搖頭,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幾年前人類社會發生的一個悲劇?”
“人類的悲劇多了去了,就像無聊的喜劇一樣多。你是指哪一個?”
“新聞裏說的,幾個人販子拐帶了一個小男孩。但是這個男孩太聰明了,記得自己的父母也記得自己的家,因此沒有人願意買這個男孩。一個賣不掉的孩子就成了人販子的累贅。你猜最後怎麼著了?”香奈兒賣了個關子。
“怎麼著了?”我很配合地問了一句。
“人販子就把那孩子和石頭一起裝在一個包裏,扔進湖裏淹死了。”
“這……真是太殘忍了。”我胸口好像是被什麼堵了一下。
“你再看一下這個孩子,他應該挺聰明的。”
“是的。而且也有八九歲的樣子,應該什麼事情都記得。”
“他好像從來不和那個女人說話,也看不出那個女人很喜歡他。”香奈兒說,“雖然她好像是盡力在討好那個孩子似的。”
“那個女人倒是把這個孩子照顧得很好,並沒有想把那個孩子怎麼樣。”
“人心裏想什麼,那可很難說。也許她已經這麼想了也說不定。”
“反正這事是有些奇怪,她從來都不帶這個男孩出門。按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正是貪玩的時候。”我說,“八九歲的孩子應該已經上小學了,怎麼可能一天到晚都不出門呢?”
“總之,太蹊蹺了。”香奈兒滿腹顧慮地說,“我總是擔心,這個女人會對那個孩子做什麼。如果真是那樣,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做個目擊者。”我說。
這話說起來有點殘忍,但現實往往就是那麼殘忍。
貓兒就算想改變什麼,能做的總是有限,就算是像我這樣滿腦殼裏都是推理腦細胞的貓也不例外。物種之間的差異限製著你的行為,有時你能做的隻能是目睹有些事情不可逆轉地發生。難道你還期待著貓兒打報警電話,叫來人類的警察嗎?
那是童話裏才有的情節,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童話裏所說的都是謊言,那些故事寄托著人類美好的盼望,但也隻是盼望而已。就算是美好的盼望,那也是謊言,一旦回到現實,也隻有人類才能救他們自己。
“那麼說,這個孩子處在很危險的境地了?”
“現在還很難說呢。”我說,“我總覺得事情不會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我們還是繼續觀察一下吧。”
“希望你的判斷是正確的。”香奈兒歎了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