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的住宿安排，有在校內低層住的，有在校外一幢17層的宿舍住的。班裏有個同學早上貪圖睡懶覺，常不來上課。陶老師知道後除了批評教育，還經常跑到宿舍去叫她起床。有一次剛好停電，陶老師居然爬了17層樓梯，去把那個同學叫下來。六十多歲的老人，17層的樓梯，中間得休息多少次啊。後來這位同學就再沒翹課了。
高一最後一次分班考試，我舉棋不定自己該選文還是選理。因為自己很喜歡化學，常常能考95分以上，當時挺想去南京大學讀化學專業的，但物理無論多努力才是85分，很擔心讀理科後會被物理拉成績。後來，在數學老師的建議下，我選擇了文科，因為這樣優勢更大。後來聽團支書說，為此陶老師還和數學老師生氣了，“你怎麼能讓一個化學考滿分的孩子不來學理科呢？”升入高二後，雖然陶老師沒有繼續教我化學，但平時還是經常拉我去她家，問我最近學習怎樣，身體怎樣，鼓勵我好好學。
“安柏，發什麼呆呢？我們去看看陶老師吧。”團支書過來叫我，還有其他4位同學。我們幾個以前都是一班的，和陶老師關係很不錯。於是我迅速回宿舍，脫下綠色的襯衫，換了一件黑風衣。當時買這件風衣，可沒想到第一次穿它會是這種時候。
天漸漸黑了，小區裏行人步履匆匆，拎著大小袋子趕回家去做飯，橘黃色的燈光次第亮起，陣陣油煙味兒飄出，一輪昏黃的月牙也悄悄升起來，孤單地掛在已經稀疏了不少的柳梢間。從來沒有覺得去陶老師家的路是這麼長，這麼安靜，每一步都那麼沉重，卻又急切地想趕緊來到老師身邊安慰她，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終於來到了五號樓二單元，大家互相幫忙整了整衣服，排好順序一個一個走進去。門是開著的，裏麵的布局還是我熟悉的，隻是以往吃飯的桌子上麵擺著老師愛人的相片，以及幾個水果盤，還有一隻香爐。在大人們的示意下，我們三個一批地拈香、點燃、跪拜。在墊子上磕頭時，額頭碰到了冰涼的地板磚，原來這塊經常走過的地麵是那麼冷。
起來後，和團支書去主臥看陶老師，原來數學老師、地理老師也都在，大家圍著陶老師，拉著她的左手。陶老師還穿著昨天那件格子襯衫，黑皮鞋，而她右手裏捏著一條皺皺的手絹，不時擦拭鼻子，鼻頭已經是紅的。
我們叫了一聲陶老師，便沒話了，不知說什麼是好。反而是陶老師聽到後站起來，拉我們到床邊坐，跟我們說：“你們怎麼來了？晚上不去上晚自習嗎？怎麼能逃課呢？”
我們低聲說：“老師，我們來看看您，我們一會兒就去上自習。老師您別太難過，請節哀。”
陶老師用手絹擦了擦眼睛，“我怎麼知道會這麼突然呢？本來說把你們這屆教完，我就退休，和老頭子安享晚年。”老師不禁抽泣了，周圍的人一陣黯然，我們也落淚了。後來陶老師擦幹眼淚，對我們說：“快回去上課吧，沒事兒的，我過一個禮拜就會回來給你們上課的，你們是高三的孩子，耽誤不起啊，快回學校去吧。”在數學老師的示意下，我們6個向陶老師鞠了一躬，靜靜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望著那輪明亮了許多的彎月，我知道，我的高三真正來臨了，沒有一個日子能夠再虛度。
安柏
西安電子城中學
浙江大學2007級
高考63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