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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的夕陽照在鍾樓上,留下一個長影,落到我們腳下,像一個巨型的感歎號。我抬頭望去,馬路對麵的鍾樓外是波光粼粼的海甸溪,溪上船帆點點,一片秋景惹人眼目。走進得勝沙街,見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騎樓,仿佛走到了異國。
讀過曆史的人都知道,這些歐式風格的建築,其實是祖國現代史的喪權辱國的見證。鴉片戰爭打開了祖國的大門,由於帝國主義的侵略,這裏成為西方略強的租界。慶幸新中國成立,結束了那段屈辱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曆史,否則,這裏還將是番鬼佬耀武揚威的跑馬場。
騎樓街很長,走了很久,還沒有到盡頭。各家各戶門前,都擺著攤點,擺賣衣服鞋帽針線紐扣,間雜著賣海南粉、海南雞飯、牛腩飯。整條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我心中突然想到,哥哥他們不能通過高考離開農村,但出來做小生意不也是挺好嗎?於是對哥哥道:你看,大城市和我們家鄉就是不一樣,即便是到傍晚,還不收市,還是好熱鬧,看來這裏的生意很好啊。
哥哥道:現在農村人口都往城市來做生意了,自然熱鬧。我有一個戰友去年到浙江義烏做生意了,現在日子過得很好。那次升學喜酒,他也來了。他還問我有沒有興趣跟著他跑。
我道:他如果願意帶你去,是個好機會。
哥哥道:我雖然讀到初中畢業,但說國語不流利,出門與人打交道交流會有障礙。
我道:什麼事都有一個過程,你看現在改革開放,經濟發展很快,你在礦山打工不是辦法。要為今後做打算才好。
哥哥道:你上學後,我會認真考慮的。礦山的活又苦又累,的確並非長久之計。
田春道:有機會就應該出來試試,父輩經常說富由生意貴由書,道理說的很透,哥哥不防試一試。
哥哥笑道:做生意也需要本錢,去哪裏找?
第一次走在這條古色古香的街市,感覺新鮮可心。這才像是城市啊。過去走慣了農村的土路石街、雜草亂石,看看這裏街道平坦整潔,燈光璀璨,悠閑自在,不禁羨慕。一路上,三、二層樓高的騎樓,還不時傳出絲竹之聲、瓊劇之曲。此時,竟然還聽到耳熟能詳的瓊劇《偷包袱》唱腔,一掃了我一天車馬勞頓的疲憊。不覺間,己走完了整條街道。
我仔細看馬路對麵的街頭,立著一個木牌,上書著鹽灶二字,特別顯眼。我們出自鹽民家庭,對“鹽”字自有一番不同尋常的感情。順著大馬路轉一個彎,一中的校門已經出現在眼麵了。
哥哥道:我已上個月傳話給戰友了,他在學校等我們。不過,到他家吃飯要買點東西去才好。
於是我們又折回得勝沙,在一個燒臘擋買了隻烤鴨。
到了學校,門衛一聽說我們找校警建表,二話不說,便帶我們進到校園,來到一排瓦房前。建表聽到喊聲,馬上從房中出來,一見我們,便笑道:我看你們不懂路,瞎走的,不然怎麼這麼晚到?
哥哥笑道:一到車站就忙著去買船票,耽誤了好多時間。
建表道:你們真傻,到了我這裏,離售票處就幾步路,反而這麼折騰。
哥哥道:沒有來過海口,誰知道東南西北。不耽誤老五的事才最要緊。
我們擠在一間一房子裏,房間裏擺著一張床,一張書桌。窗口下擺著半邊折疊式的飯桌。我和哥哥坐在床上,田春坐在矮凳上。從房間的陳設看,建表的飲食起居都局限在這個極其簡陋的小空間中。
建表蹲在地上弄菜,道:我這裏很陋,但離新港、水產碼頭很近,所以很多老鄉經常跑來這裏,買一斤半斤烤鴨,吃喝酒特自在。
哥哥道:當校警很不錯了,不像我們,左手打右手,沒有出息。
建表道:也別羨慕我這個苦差事。隻是一個落腳地而己。靠不住的。
哥哥道:你是這山望著那山高。
建表道:這份活晚上要巡夜,工資又不高,已經有幾個人不幹了。
我道:不是正式工作嗎,怎麼能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