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村是距離縣城二三十裏的一個秀美村莊,依山傍水,南盤江水繞著村莊緩緩流過。都說仁者愛山,智者樂水,普濟村因為有了這條清澈秀美的河,也顯得靈氣十足了。
而居住在這條河邊的村民,沾染了水的靈氣,也有頗多故事。
馬“席子”
馬“席子”,當然是姓馬了,名有才,普濟村人,是附近十村八裏打席子打得最好的一個人,所以村裏的人就順口叫他“馬席子”了。
馬席子的麵相很奇怪,好像十幾年前不見得很年輕,二十年後也不見得很老。高高的個頭,從來不會長胖,黑紅的臉膛,腮邊一圈胡子茬。他的相貌和穿著好像都定格了一樣,外衣就是一件不厚不薄的藍色中山裝,裏麵直接就是一件紅汗衫,偶爾換一件發黃的白汗衫,頭上的草帽也是例行公事般地天天頂著。
馬席子每天除了打席子、編一些竹篾的小手工藝品外,就是到處走街串巷賣他的席子和小篾貨,銷售計劃就是隨腳走了,走到哪裏就是哪裏。馬席子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兒,所以,走到看著順眼的地方,擺開席子,就是他的臨時鋪麵了。席子賣得差不多了,隨便找個地方也可以歇上一陣,逛上幾日,過的是逍遙自在的神仙日子。
馬席子走得多了,也見得多了,各個鄉鎮集市都留下了他考察市場的腳印。所以除了賣席子和篾貨,在遇到可以順手摟草打兔子的時候,他也做一票。
有一次,河東村死了一匹馬,主人把馬拉到山上準備填埋。馬席子剛好串到河東村擺小貨攤,聞訊趕去一看,那匹馬看上去還不錯,很健壯,也不像生病很長時間死的。馬席子當即給了主人幾十塊錢,便把馬弄走了。
馬席子找了鄰村的兩個囊瓜娃娃來和他一起洗剝收拾,在河邊把那匹馬拾掇利索了,就拿到市集上開賣了。
鄰村的一個熟人在肉市上轉了半天,被馬席子“便宜賣!相應賣!”的吆喝聲吸引了過來。張口問問價錢,還真便宜。但左看右看,覺得那個肉還是有點吃不準,所以買肉的那個老頭對肉端詳了半天才開口問:
“你賣的這個是不是牛肉啊?”
“是——嘛!”馬席子眯細著眼,拖聲噎氣地回答。
老頭貪圖價錢便宜,最後還是撿幾塊稱了。拿回家一炒一吃,覺得不對頭,老頭和老伴跑到攤子上和馬席子理論起來:
“你這個挨千刀的,還告訴我是牛肉,炒出來根本就不是!退錢!”
“我哪哈告訴你是牛肉了?你問我是不是牛肉,我明明告訴你,是——馬!你聽清楚才買的啊!關我哪樣事情!”馬席子不慍不火地慢慢回答到,還翻個白眼。
買肉的老頭被噎個半死,拉著老伴轉身走了。
還有一次,馬席子弄到一些紅薯,照例拿到集市上叫賣!有人過來問紅薯甜不甜,馬席子翻翻眼睛:
“蜜——甜!”
買的人想想,既然敢說和蜜一樣甜,應該不錯,多稱點吧!隨手就拾了一籃。回家一吃,什麼蜜甜啊!淡咪拉渣呢。下個街子天找到馬席子又是一番理論,馬席子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問我甜不甜?我回答你了啊,蜜——甜!想吃甜呢麼回家去舀勺蜂蜜吃吃,紅薯麼咋個會有蜜甜?”買紅薯的人白他一眼,悻悻離去。
一天,馬席子的席子早早就賣完了,他就在集市上東逛西逛地晃悠。來了一個賣蜂蜜的,馬席子一看那個蜂蜜清汪汪、亮晶晶的,質地很好,應該是才割下來的。馬席子眼珠一轉,去旁邊的鬆毛樹上隨便扯了一根鬆毛叼在嘴裏走到蜂蜜攤前。
“大妹子,你家這個蜂蜜給真、給甜啊?”
“真呢嘛!我家自己養的土蜂子,才割下來的蜜,甜得很哪!”
“麼給可以嚐一小點?”
“自家的東西,不怕不怕,你盡管嚐。”
馬席子拿下嘴裏叼著的那根鬆毛,很秀氣地伸到蜜罐裏蘸了一下,拿到嘴裏舔舔,一臉迷茫地說:
“一點都不甜嘛!什麼味道都沒有!”
賣蜂蜜的大妹子看著他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這個大哥真是好玩,拿根鬆毛麼咋個嚐?要多舀點麼才嚐得出味道來。”
“哦哦哦,麼我就多舀點了噶!”
馬席子卷卷袖子,把一隻手臂都伸進蜜罐裏,還攪攪繞兩圈,然後把自己的手臂慢慢拎出來,從手臂到拳頭,整個都泛著琥珀色的亮光,沾滿了清透晶亮的蜂蜜。
“謝謝大妹子啦,我好好呢嚐嚐!”馬席子在賣蜂蜜的人還大張著嘴發愣的同時,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舔著蜂蜜走了。
馬席子去過幾次縣城,漸漸覺得在鄉鎮集市賣席子不夠味了,經過考察,他覺得縣城這個市場不錯,價格賣得上去。特別是夏天,小涼席的銷路很好,於是決定去縣城開辟他的營銷戰場。在縣城走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地勢,覺得文化廣場十分不錯,那裏人流量大,環境優美,又有樹蔭,況且城裏的女人多是細皮嫩肉的,穿的衣服又花花哨哨的看著養眼啊!在樹蔭下一坐,又乘涼又賣席子又看女人,可謂一舉三得。馬席子越想越高興,當即挑著家當就去縣城文化廣場最顯眼的地方擺了一個攤。
攤子擺下去,還沒賣出一張涼席。一隊穿著淺藍色製服的大蓋帽就來了,據說是專門管在縣城擺小攤攤的城管啊!馬席子申辯了半天,說自己是初犯什麼的,但席子和挑子還是被帶走了,帶到了城管辦公室。
馬席子窩了一肚子的火:那麼好的一個環境,我計劃得好好的,憑什麼就不讓我擺呢?還要做什麼鬼筆錄,有什麼好記的!總不會罰我很多錢吧?想到這裏,馬席子捏捏口袋裏裝著的一個私章,眼珠一轉,又出來了一個主意。
城管對他作了詢問筆錄,問到名字的時候,馬席子把自己的章拿出來捏著淡定地說:“章上有。”於是城管記下“張尚友”。
詢問了一陣,城管說他是初犯,主要對他進行了一次口頭宣傳教育,以後不允許再在縣城內進行占道經營。
原來不罰錢!馬席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筆錄最後需要簽字了,城管把本本拿到他麵前,“在這裏寫上你自己的名字。”
“我不會寫字!蓋章給行?”
“可以。”
馬席子又慢慢捏出自己的那個章,摸索著蓋了下去——馬有才。
“你小子!不是說叫張尚友嗎?還敢謊報姓名!”
“城管同誌,我沒有謊報,我一直都說章上有章上有,你一直都不瞧瞧我的章,我沒有謊報啊!我是誠實呢!”
馬席子最終被按照城市管理條例罰了幾十元錢,挑著挑子回村了。
他不再敢去縣城擺攤了,隻在鄉鎮轉轉。雖然被罰了錢,但每每喝了小酒,就和旁人侃開了:“城管怎麼了?罰我的錢,但我還敢和他們說‘章上有’呢!他們都信了,筆錄上寫的……”
馬席子眯細著眼,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創作”裏。
“斯大林”哥哥
普濟村還有一個名人,不用說他姓什麼叫什麼,隻要一說“斯大林”,婦孺皆知。
他本姓佟,是普濟村的村小組組長,有一次縣裏有人到村裏找他,問一半天佟某某,村人模棱兩可半日,說不清道不明是否有此人。等把“斯大林”說出來,村人才恍然大悟拍著腦袋說,原來找他啊!立馬把縣裏來的人領到他家門前。
說起“斯大林”這個綽號的來曆,還真得從頭說起。
“斯大林”還在他娘肚子裏的時候,有一天村裏來了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地挨家要東西吃。“斯大林”他娘剛好腆著肚子去河邊洗衣服,見老者實在可憐,衣服也不洗了,反身帶著老者去到家裏,把家裏能吃的統統拿出來給老者飽飽吃了一頓。老者吃罷卻還不走,端詳著“斯大林”他娘,半晌開口了:
“大妹子,你這個娃娃命裏災星多啊!甚至有性命之憂,老頭子我沒有什麼可感謝的,這裏有一個紅兜肚給你,你從今天起就係著,一直到娃娃出生,可保娃娃性命無憂。命雖可以保住,隻怕要帶點傷疤或殘疾。”老者說完拿出一個紅肚兜放在桌上就走了。
紅肚兜很一般,就是一個紅布的,沒什麼特別,但“斯大林”他娘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一直係著這個紅肚兜了。
十月懷胎足月,“斯大林”他娘折騰了一天一夜,係在脖子上的紅肚兜都扯爛了,最後哭叫得沒力氣了,終於產下一子。有手有腳,哪兒都不缺,但上唇卻少了一塊肉,是個豁嘴(兔唇)。他娘摟著娃娃有氣無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