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1 / 1)

一桌十三個人。我敏感地聯想到了達.芬奇那幅《最後的晚餐》。

我懷有滿腹心事跟在繼父的身後,恨不得拋下繼父飛奔到強巴的身邊,一想到要去留學,離開強巴,渾身心就隱隱的痛,看著前麵繼父的背影,我眼睛濕了,趕緊用手擦掉了淚水。欺騙,三年來,我一直在自己親手編造的欺騙網裏掙紮著,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我該怎麼麵對強巴,再編織一個什麼樣的謊言走出西藏,走出強巴的愛。

剛才與繼父上床,這會兒去赴宴,與一些不相幹的人坐在同一個餐桌,等繼父走了,我再去麵對強巴……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齷齪。

“璽兒,你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我看了繼父一眼,沒有說話。

“璽兒,你去,應酬一會兒,你就回房間去,我不為難你,好嗎,就一會兒”

我對著繼父勉強地笑了,點了下頭。

這是一座巨大的宴會廳,繡著格桑花圖案的紅地毯鋪滿整個大廳,一張能坐十二人的大圓桌,一色的高靠背正宗紅木椅子,圓桌上麵有電動的玻璃轉盤,中間平鋪著修剪好的鮮花。圓桌上方,吊著一組巨型的輝煌燈盞,除去主要的銀白色的主燈和六隻副燈,無數個水晶球組成的瀑布一樣的流蘇,盡顯著豪華與高貴。圓桌正麵十幾步遠,大型布達拉宮刺繡屏風前,端立著一排女服務員們,帶有四川口音,上身合體的唐裝與藏服優雅柔和為一體的長裙,個個長得白淨,談不上漂亮,也談不上不漂亮,臉上訓練有素的微笑,如同青花瓷湯盆裏漂浮著的香油的油星兒。看到她們的笑容,我苦笑了一下,我想起了卓瑪的笑容,卓瑪的笑容幹淨,清澈,友好,還帶點傻乎乎的,可愛極了。

偌大的宴會廳,此刻隻有我和繼父倆個客人。

我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閉上了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繼父,我,服務員,大廳裏出現的隻是喘息的聲音。

繼父拿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問:“璽兒,你沒事吧?”

我推掉了繼父的手,搖搖頭。

“璽兒,你看,這裏有一架鋼琴,來,他們還沒來,你先彈奏一首,提提精氣神兒。”

其實,走進宴會廳我就看到了那架鋼琴,我沒有一絲彈琴的欲望。

繼父把我拉起,走到鋼琴麵前,動手掀開了蓋子,親切地說:“我的璽兒,打起精神來。”

我不想坐下,站在那裏,手在琴鍵上敷衍地來回滑落著,發出了一串串亂音。

繼父把我按坐在琴凳上,附在我耳邊說:“乖,隨便彈一首。”

我彈奏出了《雪染紅了寂寞》,在心裏唱起了這首歌曲……

我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強巴、

樹屋、

清晨、

鳥鳴、

天浴......

繼父緩慢輕微的掌聲把我擊醒了,他過來扶我起來說:“來坐到沙發上,你彈奏的這首曲子,可以稱為神曲,有一種天堂、地獄、煉獄之悲壯,使我想起了但丁來。璽兒,這是誰作的曲?”

我盯視著繼父,想說什麼,可話卡在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

我閉上了眼,又一次出現了強巴雪山下天浴的輪廓。

我聽到繼父的聲音: “你,是來參加我們宴會的嗎?”

我緩緩地睜開眼,順著繼父的聲音看去。

“強巴!”

這聲“強巴”依然卡在喉嚨裏,沒有吐出來,可我人已從沙發上站起奔向了強巴。

強巴看著我,沒顯得驚喜。他,頭發依舊披散著,還是那身白色長袍,腰間的布達拉宮紅今天格外打眼。強巴雙手抱在胸前,眼神平靜。他輕輕地推了我一下,與我拉開些距離,走近繼父,壓低了聲音說:“對不起,很冒昧,我,是來找睿璽的。”然後給繼父遞一個歉意地微笑,算是他的一種禮節。

“強巴,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這句話終於衝出了我的喉嚨?”

“我聽到了《雪染紅了寂寞》,我就尋著神曲的音符來到這裏了,沒有想到......”強巴這才正式看我一眼。

繼父打斷了強巴的話,並不看我,冷冷地一句:“睿璽,這是你的朋友?”

“是的,我在西藏的朋友,叫強巴。”

“強巴,這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