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強巴來了。
我拉開門,強巴進來後用後背把門關上後,沒有語言,像一頭冬眠後蘇醒的棕熊把我結實地依靠在門上,用力地擁抱著我的腰身,頭埋在了我的耳邊,我清晰地聽到他雪峰風嘯一般的呼吸。
“強巴,你怎麼了?”
“別說話,睿璽,讓我靜一會兒,我就想抱著你、抱著你……”
我不說話了,也緊緊抱著強巴,聽著他那擂鼓一般的心跳,我奇異地聯想到,這個混血兒的血管裏已經混合著我澎湃的熱血了啊。
過了好久,我拍著強巴的後背說:“好了,來,我的強巴,站累了吧,快坐下,你喝咖啡?還是紅茶?”
“紅茶吧。”
強巴走到沙發前慢慢坐下。
我衝好了紅茶問強巴,問:“要加奶嗎?”
“不用。”
我把紅茶端到兩個沙發中間的茶幾上,凝睇著玻璃杯中的微微蕩漾的沉著的深紅色茶水,強巴進門前我的那些憂傷,有點像我剛剛丟在垃圾筒裏的茶葉袋。
“強巴,餓了吧?”我突然有一種小母親般的驕傲與從容。
“睿璽,我一點都不覺得餓。”說著,他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茶。
“我再給你倒杯牛奶吧。”
“睿璽,別,我什麼都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喝。”
強巴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拉著我的手按著我坐到了他對麵的床上,我看著強巴,強巴瘦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整個人顯得很疲憊的樣子。
“強巴,出什麼事了,讓你急忙地趕回英國。”
“我父親去世了,是心髒病複發。已經舉行完葬禮,現在一切都恢複了安靜。”
“天底下怎麼可以連死亡都這樣巧合。”
“怎麼了,睿璽,怎麼這樣說?”
“我母親也是剛剛去世。”
強巴愣了一下,緊接著從沙發上站起抱著我說:“怎麼會這樣,睿璽.......。兩位親人走了,他們可以輪回了,不用再受世上的苦了,他們解脫了。”
“是的,都走了,不再像我們還在受難,他們可以升天堂了。”
強巴把我推開半步,打量著我,“睿璽,原諒我,我沒看到你失去母親的憂傷。”
“他們在天堂相愛著。”
“誰們在天堂相愛著?”
“我母親,和她愛著的那個人。”
強巴眉宇間糾結出一道溝壑。
他沒再往下問,這是強巴區別於通常男人的簡單和聰明。
“強巴,我也隻看到了你精神的疲憊和憔悴。”
“睿璽,坦白地說,我與父親,並沒有很深的感情,雖然他是我的親生父親,而且我們在一起相處,也就五年的時間。”
強巴說著,十指交叉到一起,我清楚聽到發出幾聲骨骼的嘎巴嘎巴脆響。
“睿璽,我要回西藏了,我決定,我不在英國待了,我不喜歡英國,不喜歡這裏的一切。我的父親去世了,我在這裏也沒什麼牽掛的了。”
“你不是還有個妹妹?”
“我已經把她安排好了,讓她母親來英國接她回印度去。強巴說著,拉起我一隻手說,睿璽,我們別待在酒店裏,去呼嘯山莊好嗎?”
“好呀!”
“強巴,開我的車去。求求你先別告訴我你要回西藏的事情,一切都別急,等我緩過神兒來。”
強巴像個孩子似地點著頭,我仿佛看到強巴在西藏時的模樣。
“呼嘯山莊”是英國一部聞名世界的小說的名字。
這裏不愧是呼嘯山莊,冷風呼呼地嘯著,山莊也冷清清的。說是山莊,又有著遐邇聞名的冠名,其實就一條小街,街道是用石頭鋪築的,很有那種古世紀城堡的味道。我和強巴打算今夜住到這裏。英國的所有小旅店都很很溫馨,很舒服。我們選擇了小鎮偏僻處一個安靜的小旅館。
我和強巴躺在各自的床上,我的心激烈地跳動著,臉頰有種往上泛的熱燥,仿佛期待著什麼重要的時刻。這是怎麼了?我們在劍橋相見時也沒有這樣的激動啊。也許,是小別後重逢的緣故?
強巴沉穩地躺在那裏,胸脯隨著均勻的呼吸起伏著,讓我聯想到西藏南迦巴瓦峰的山脈。我能感覺到,他,也在期待著什麼。
也許是久久地沉默與等待緩衝了難以名狀的情愫,我悵然若失地從床上下地,過去拉著強巴的手說:“強巴,我們出去吃對麵那家的墨西哥飯菜好嗎?”
“睿璽,見到了你,我沒有饑餓的感覺。”
“強巴,見了我都飽了,在國內可是句罵人話。”
兩個人同時笑了。
兩人手牽手來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