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2 / 2)

入晚,外麵飄起了雪花。我突然想走出家門。

燈火通明的省會街道,雪花在燈光的照耀下,無聲地撒落在樹稍上,撒落在走動的人們的頭頂上,肩膀上,撒落在地上。我伸出手接住了雪花,它在我的手心裏慢慢地溶化著。雪花多麼的漂亮,多麼的幹淨,可它的生命是那麼的脆弱,當它凝結成堅硬的冰,又製造著多少自然與人類的災禍乃至傷亡!

我,走成了雪。

雪,走成了我。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靠在我身邊的馬路上,繼父從車上下來,揮手讓司機把車開走。他大步走近我,一隻手摟住我的後腰身,說:“璽兒,天太冷,我們回家吧。”

我,不願跟著剛剛成為鰥夫的繼父回家。

我,不願看到客廳新掛上的母親的遺像。

繼父走近我,把我輕輕地攬緊了,問:“睿璽,還在怨你母親呢?”

我搖搖頭,推開繼父,“章澤輝,你不懂。”

“璽兒,你母親是個智慧女人,她早就知道我們的事情。”繼父說完這句話,默默地看著我,他在等待我的表情。

我淡淡地一句:“章澤輝,我早就知道我母親知道我們的事情。”

“你是怎麼知道的?”繼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沒有回答繼父。

我還在回想著母親的遺言。

我早已經不是少不更事的女孩。

母親走了,繼父的內心應該感到釋放了。母親一直和她的搭檔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她的情夫,而且他們在一起又是那麼久,繼父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但是,他必須忍著、裝著,因為他是有尊貴地位的大老板,他更是一個社會上的大人物,他不能泄露自己妻子對他不忠的事實,一旦泄露了,他的顏麵,他的自尊,他的社會地位會遭到顛覆性的動搖。另一方麵,他拿我來彌補情感的空缺,繼父在我的身上報複了我的母親。我,被他們兩個人給利用了;我,不過是被他們兩個放在天平上的砝碼而已。

繼父黑色呢子大衣上已經落下厚厚的一層雪。

繼父漆黑的始終梳攏得整齊的頭發變白了,很難看,我想到覆蓋母親的殮屍布。

繼父一夜之間衰老了。

紛揚的飄雪讓路燈的光芒有些淩亂,繼父把大衣領子立了起來,他不想讓人們認出他來。

我和繼父前後有著一個人的間隔。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地走著、走著。

繼父也許從來沒有徒步走過這麼遠的路。

我的一次收拾圍巾的不經意地回頭,我注意到繼父的眼角有著亮晶晶的東西,我的腳步一下子就放慢了。

我想,我是不是該等等他,我那可憐的繼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