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紫鵑的婚姻和死亡(2 / 3)

青木駕車到公寓裏接上亞青,在海鮮火鍋的雅間裏待了一個上午,雅間的玻璃牆反射出五彩斑斕的束光,他們一邊吃魚丸和蝦,一邊在在鏡子裏照著自己蒼白的容顏,頭頂上是三色水晶吊燈。

從酒店裏出來,直奔公寓,一間很小的四十平米的公寓。裏麵是十七世紀西班牙式的裝修風格,米黃色法蘭絨窗簾用粉紅色流蘇捆綁著,淡黃色飄著木香的地板上鋪著羊皮墊子,白色的羊絨顯得純潔奢華。白色喬治王牆裙,灰色天花板的一角裝有橘黃色的射燈,各種時裝雜誌和書散落在茶幾上。一束光穿透了立體狀的空氣。他們在那張寬大的散發著棉香的大床上*,直到夜幕降臨,雪花飄落在窗台上。君子蘭舒展著綠色的容顏,光與影在和諧完美的氣氛中使愛得到了升華。一顆蒼老的心得到了稚嫩的心的撫慰。它渴望被撫慰,被碰撞,被揣摩,被傷害。窗外看見的是夜燈下沒有葉子的枯萎的樹幹,堅硬的承載著負荷的肮髒的小巷,灰暗的空氣,飄著淡淡煙霧的蒼穹。朵朵雪花占據了立體的蒼白的城市的空間。滋潤了幹燥的石頭樹林,淡化了這個龐大的自傲的容器。

亞青把頭發染成了淡黃色,為了追隨時代的潮流。她也有不拘於時代的地方,她有詩人的氣質,在業餘時間研究中國西部的民俗,在感情方麵,她顯得隨性、傷感,甚至墮落。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在舅舅家裏長大,靠聰明才智勉強上了大學。

一個傷感的、在城市上空飄零的雨燕。

紫鵑依然躺在病床上,她說話的聲音孱弱模糊。她幾乎無法認清我是誰,我從哪裏來。她腦袋的半邊有一個半圓形的切口,頭上裹著紗帽,看起來像一個整日誦經的意外傷害的尼姑。另外兩張床上也躺著病人,不停地*,一個女孩將其中的一個病人扶起來喝水。窗外不停地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偶爾能聽到救護車連綿不斷的警報聲。樓下那輛銀灰色的三菱越野車被雪覆蓋了,它注定要在這個小區待上寒冷的一夜。那些樹,那些蒼白的微弱的光線在雪的降落下顯得慘淡。破碎的心,銀色的光將一對軀體包裹住。

回憶紫鵑跟她母親在雲南溫暖的空氣裏遊走,她是快樂的,在闊葉林和熱帶雨季的潮濕空氣裏徜徉。那些未曾謀麵的花、雨石、芭蕉、銀飾、山巒,已經把她們的心留在南方的雨季裏。紫鵑要做的是,她必須照顧好他和她的老人、她的兩個大學快要畢業的女兒,默默地忍受青木的風流韻事。對於青木的事,她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或者知道後裝作不知道。她要放長線釣大魚,此時她已經派了私人偵探暗中跟蹤青木,他的一言一行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下。她會在旅行日期沒有結束時突然返回,在偵探指明的地點將青木抓個正著,這樣做對她沒有任何意義,隻能將殘缺的感情再次撕裂。

孝順的女兒不會將自己破裂的愛情告訴母親,在母親眼裏,他們永遠是幸福的。他們會心心相印,白頭到老。母親蒼老的心已經融入到湖光山色中了,變成了一個渴望潑水節的傣族老媽媽,聽著山歌,披著銀飾,在散發著木頭香味的閣樓裏燒飯。紫鵑呢,身在曹營心在漢。偵探在電話裏沒有將偵查到的線索講完,盡管她臨走之前付給了他定金,在她沒有付清全款前不會將查到的情況全部告訴她。

從雲南回來,母親照例在星期天到教堂誦經,聽聖父布道,在懺悔閣子裏懺悔。

紫鵑沿著偵探指明的那條路找到了亞青住的公寓,她遠遠地就看見了那輛車,那輛銀灰色的越野車。她守候在花園裏的花叢中,等青木出來時才將他截住,他們大吵特吵,她甚至還在他臉上扇了耳光。整個小區的人都出來看熱鬧,陽台上,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在往下看,太陽照著她一張蒼白的臉。睡衣裹著一個溫暖的潮濕的軀體,兩隻*像兩個熟透的熱帶水果裹在籃子裏。紫鵑迎著刺眼的陽光用手指著亞青咒罵她,看熱鬧的人順著紫鵑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亞青縮回了頭,將窗戶關上,回屋裏睡覺去了。

婚姻將一對男女囚禁在一個框子裏,讓我們承擔道德賦予的若幹個責任,卻堅定了那顆衝破牢籠的心。沒有男人會循規蹈矩,麵壁續緣。社會給他們提供了太多的尋花問柳的機會,女人極力去維係她和丈夫的關係,卻在另一頭出現了冰點。她渴望與他日夜相守,觸摸交媾,溫暖他冰冷的心,扼住他的失散的靈魂。紫鵑沒有異性朋友,她是一個合格的妻子,相夫教子,吃健康食物,合理健身,與鄰居打打麻將,去宗教氣氛濃厚的東南亞國家旅行。從不接受男人的宴請,也不主動約見誰。青木的性格卻很外向,他幾乎渴望認識任何女性,骨子裏帶著一種異性氣質,姑娘們都很喜歡他的幽默、善意、殷勤、灑脫、寬容。

紫鵑有潔癖,她把家裏養的小動物都放生了。她喜歡動物的頑皮和靈性,卻不喜歡動物的髒。她懷疑它們身上的病毒和細菌會殃及她的身體,每次感冒都把責任推到動物身上。貓的尖叫、狗的跳躍、鳥模仿的人語都讓她怕得要死。家裏的那些動物都是婆婆生前留下的,婆婆死後,她曾經一度想處理掉那些動物,卻被喜歡動物的青木攔住了。在青木看來,除掉母親喜歡的東西是不孝之舉,在動物身上可以看到母親的影子:母親給那些動物喂食的身影、她呼喚它們的聲音、動物在她身邊跳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