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八歲那年,隨著城市的發展,她家小區附近的地段忽然就精貴起來了。形形色色的建築隊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建築工地的施工噪音沒日沒夜的吵得小區裏的居民怨聲載道,卻沒有人把事情往電視台報社等媒體那捅,大概那個年代輿論的力量還不及現在強大。可是有一天,離程徽家最近的那個工地卻莫名其妙地停了工,而且一歇就是半個月。小區裏的居民在享受難得的寧靜的同時也不忘在飯後睡前八卦一下工地停工的真實原因。
慢慢的,先前五花八門的猜測都趨向同一——工地上死了人。可是就算是操作失誤死了人,一般也不可能導致工地停工啊!於是那個死亡民工的死因又成了小區居民的新一輪八卦話題。
這天天陰得厲害,從早上睜眼開始,厚厚的鉛雲就在腦袋頂上壓著,空氣濕度很大,憋得叫人透不過起來。本以為會有一場大雨,可是這天卻特別能憋,愣是從早陰到晚,就是不見一點雨絲。下午放學,程徽背著書包,哼著小曲,一步三跳地往家裏走。大概是天氣問題,平時總是有三三兩兩的大媽大爺聚堆的路上這天竟是一個人也沒有,四周安靜得有些異常。
程徽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蹦蹦跳跳的往家趕。路過那個停工了的工地時,悶了一天的空氣中忽然卷起了一陣風,很大,吹得程徽差點連人帶包翻了個跟鬥。怎麼回事?嚇了一跳的程徽不由四下張望,隻見工地外圍著的塑料布一直在微微鼓動,聽仔細了,裏邊還有類似的滴水的聲音。滴嗒……滴嗒……滴嗒……一聲接著一聲,好像是裏邊有個沒有擰緊的水龍頭。
半個月了,那得浪費多少水啊!程徽想起思想品德課上老師今天剛講過要節約用水,想也沒想扒開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的塑料布就往工地裏鑽。誰料,她剛探進個腦袋,工地裏的滴水聲卻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異常難聞的味道。隻是隔了薄薄的一層塑料布,怎麼在外邊就沒有聞到?程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該不是又遇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正想著,肩上突然一沉,有什麼東西在往後拉她的書包!
程徽嚇得大叫一聲,飛腿就向後踢去,隻聽得後邊一聲痛呼。
“唐堯!是你啊!嚇死我了!”程徽扭頭一看,發現被她的旋風腿踢翻的隻是那個愛哭的小鯉魚精時,不由鬆了口氣,趕緊跑過去拉他起來。
“你在幹什麼?這裏邊有什麼好玩的嗎?”雖然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腳,唐堯卻沒有一點怨氣,反而一臉好奇地問程徽緣由。
程徽搖了搖頭:“不是好玩的。我們要趕快去……”她剛想說趕快去找白昕哥哥,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她吞了下去。一個念頭從她心裏冒了出來,於是她拉著唐堯問,“唐堯,你不是一直想要練膽量嗎?今天我們就進去冒險吧!”
雖然唐堯先前已經人被告知過不要接近這個工地,可是麵對程徽亮閃閃的眼睛他實在是無法拒絕。隻好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跟著她鑽進了工地。程徽拉著他,心裏又是興奮又是緊張,這可是她第一次背著白昕哥哥獨自探險啊!呃,還有唐堯這個拖油瓶,不算,不算!
房子已經建了兩層半,到處都堆放著建築材料。程徽拉著唐堯走走停停,學著白昕的樣子,有模有樣地豎起耳朵聽那個類似滴水的聲音。可是自從進了工地後,這裏除了他倆的腳步聲以外,她再沒有聽見半點動靜。
“程徽……”唐堯拉拉她剛要說點什麼,程徽馬上轉過頭來,瞪著眼睛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不要打草驚蛇!”程徽對他做著口型,唐堯連忙點點頭,一臉崇拜地跟在她後邊。她看起來好專業,雖然可能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聽!”走著走著,程徽猛然停下,輕聲說道,順手指了指樓上。唐堯定了定神,豎起耳朵仔細辨別,果然,上邊有很輕很輕的滴水聲。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更像是大滴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音,程徽一下子興奮起來,一顆小心髒在胸腔裏跳動得厲害。“上去看看!”對唐堯做了個口型,拉著他就輕手輕腳的往二樓跑去。剛跑到樓梯口,就聽見滴水的聲音陡然增大,一股比一樓還要濃烈的臭味撲麵而來。程徽皺著眉頭捂住了鼻子,唐堯突然拉了拉她,指指腳下,眼神驚恐。
程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殷紅的液體從他們腳下向外氤氳開去,就好像他們腳下的土地是一塊吸飽了血液的海綿,稍稍擠壓,裏邊的粘稠液體就爭先恐後地往外冒。程徽後腦勺一涼,回頭一看,隻見他們身後的地上留下了兩串血紅的腳印。剛才怎麼沒有發現?再看唐堯,雖然已經是一臉煞白,但表情還是鎮定得很。程徽拍拍他,剛想表揚表揚他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斷喝:“小鬼!誰準你們跑進來玩的!”一個體格健壯滿嘴胡子的中年人帶著怒氣衝下樓,一手一個,拎住了程徽和唐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