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公公打著飽嗝，不無遺憾地說：“小宛，不是我吹捧你，你這烹調手藝真是天下一流。可惜啊可惜，要是能去皇上的禦膳房或是皇太後、皇後的小膳房，不說恩寵，光賞金就會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困在這繡作司裏，天高皇帝遠，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廢了啊廢了。”
聽他提到皇上，我好奇地問：“公公，聽繡娘們說，現在攝政王獨攬軍政，權勢赫赫，就連皇帝的寶璽都被他拿到了自己的府邸。滿朝文武每天都到他的府邸奏事議事，一切批票本章也全部直送他府邸。天下隻知道有攝政王，不知有皇上啊。還說不久前，攝政王看上了皇上長兄肅親王的大福晉，尋了個由頭，哢嚓一刀把肅親王殺了，將他的大福晉納為自己的第七福晉。”
翠縷吃驚，撇著嘴不屑地說：“這皇上也太無能了。”
“咄，不得瞎說，”吳良甫擦幹油嘴，低聲叱道：“皇上還小，又沒親政。他6歲登基後，大臣們屢次上疏奏請攝政王，說皇上聰明天縱，宜挑選博學明經之士，為他講解古今廢興之道。攝政王為了阻止他親政，一口回絕，概不采納，使皇上連宗族宗室子弟都不如——他們還每日去上書房聽諳達和翰林授課呢。因此，皇上至今對漢字一字不識，無法閱讀漢文奏章，不得不事事受製於攝政王。但盡管如此，我相信皇上遲早會成為一個睿智明君。我眼睛雖小，卻帶著毒，絕不會看走眼的。”他拍拍著自己的雞胸。
“是嗎？”我拿著鐵鉤子捅亮炭火，不以為然地說：“聽說皇上年齡不大，脾氣卻相當暴戾無常。前年在南海子圍獵，他自恃箭術高超，非要兩個侍候他的貼身太監當活靶子，結果失了手，把兩個人都活活射死了，在場的公公嚇死了好幾個。”
“那是他們該死。”吳良輔不滿，打抱不平說：“皇上的確箭術高超，能開百石弓，能穿百步楊。我曾親眼看見他騎在飛奔的駿馬上，彎弓搭箭，一箭射下兩隻高飛的大雁……”
他停下來，看看我和翠縷，一字一句地強調說：“全是一箭貫胸！”
翠縷果然如他所願，“啊—”地張大嘴驚歎。
我卻長長地“切”了一聲，表示嚴重懷疑。
吳良輔無視我的懷疑，繼續說：“這樣高超的箭術，近距離射靜止目標，怎麼可能失手？還連續失手兩次！”
我悚然心驚：除非他是故意的。
吳公公望著窗外乾清宮的方向，目光悠遠，充滿憧憬和神往：“可惜我輩子沒機會侍候他，不然，就算被他射成篩子，我也心甘情願，死而無憾。”
我忍不住笑，調侃說：“嗬，看不出吳公公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上進心的公公啊。”
注（1）：張明林著《清世祖順治》之《馳馬如飛君氣魄》：……福臨練就了一身驚人的騎術和嫻熟的弓法……能在奔馳如飛的駿馬上射中各種飛禽走獸……若是固定目標打靶，於數十米外連中三的是順手就來的事。
注（2）……多爾袞欲圖長期獨攬大權，故不為幼君配備名師，群臣言及此事，亦借口推諉，概不采納，甚至幹脆不予理睬。“——摘自周遠祖《少年天子癡情君—順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