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歃血為盟(三)(1 / 2)

阿史那缽古將馬韁交到薛庭軒手上,又道:“此馬雖然馴良,但跑動太快,薛元帥上了馬還請多加留意。”

他和薛庭軒同時上了馬,扭頭對那兩個親隨交待了兩句,讓他們就在這裏等著。薛庭軒也聽不懂他的土語,隻是打量著身下坐騎。他平時騎坐的戰馬也是匹良駒,但與這匹馬一比,相去不啻霄壤。

此時阿史那缽古已交待好了,笑道:“薛元帥,能打個大滾麼?”

所謂“打個大滾”,乃是中原騎馬之人所用習語,也就是讓馬快跑。阿史那缽古雖是胡人,對中原卻極是了解,連這種習語都知道。薛庭軒坐在馬上正想試試這馬的腳力,當即道:“好啊。”

阿史那缽古道:“要打大滾,薛元帥可要小心拉好了韁繩,不要掉下來。”

他說著,朗聲一笑,雙腿一夾黑馬兩肋。那匹黑馬四蹄一揚,直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去。尋常馬匹要疾馳,總得先慢跑幾步,但這黑馬卻連這點都免了,一下就疾衝而去。薛庭軒見此情景,心道:“怪不得他要再三交待這馬跑得快,要是不當心,措手不及之下還真要摔下來。”

他的騎術極是高明。雖然一手已廢,卻絲毫未影響馭馬之能。雙腿一夾,那白馬亦是疾馳而去,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身後的帳篷已成了些小點。

阿史那缽古此時已將馬速放慢了。靜等薛庭軒上來。薛庭軒到了他邊上帶住馬,阿史那缽古笑道:“薛元帥,這馬如何?”

薛庭軒見奔跑了這一段,身下之馬的氣息卻毫無異樣,讚道:“確是名駒。”

阿史那缽古道:“薛元帥如此喜歡,缽古便將這玉花驄贈與元帥。”

薛庭軒聽他要把這馬送給自己,吃了一驚,道:“這如何使得,君子不奪人所好,此馬又是天下至寶,庭軒萬不敢受。”

阿史那缽古仰天一笑,道:“中原有一句俗話,說名馬當配以烈士,脂粉當贈於佳人。薛元帥足智多謀,武藝出眾,自當配以這玉花驄。”

薛庭軒並不是好諛之人,但阿史那缽古如此抬舉他,他也不免有點輕飄飄。身為武人,寶馬的價值不可估量,遠在這馬匹的本身價值之上。薛庭軒相信當初若有這匹玉花驄,與畢煒對槍時便不會輸了一招,也不必冒險動用風刀了。他心中興奮之極,輕輕拍了拍坐騎的頭,道:“缽古大人,此恩不知該如何報答。”

阿史那缽古又笑了笑,道:“隻消薛元帥日後一統河中,讓缽古這支阿史那部能生存下去,便是最好的報答了。”

這話直如個晴天霹靂,薛庭軒縱然鎮定,也是一驚,睜大了眼道:“缽古大人此言何意?”

阿史那缽古將馬鞭挽在手上,輕聲道:“這裏並無第三人,薛元帥不必與我言不由衷。你能將金印重磨印文,雖是計策,但也說明你們確是想與我部聯手。哈哈,薛元帥,你們楚都城此時雖然弱小,但缽古看得清楚,絕非久居人下之輩,缽古有生之年隻怕還會有向薛元帥屈膝的一天。與其將來成為仇敵,那就不如不要成為仇敵更好,薛元帥你說是不是?”

薛庭軒看了看阿史那缽古,目光極是凜厲。他終於看清了阿史那缽古的用心,發現自己把這人一直是太小看了,沒想到這胡人竟然如此睿智清醒。但如此一來他也更放下了心,阿史那缽古送給他這匹玉花驄,自然是要來拉攏自己,所以他雖然看破了自己的計謀,卻實是有同樣一個目標。也許正是因為看到自己能如此用計,阿史那缽古覺得自己統率的五德營不是弱者,大可利用,才最終打定主意要和楚都城聯手的吧。現在的阿史那部首領雖是定義可汗,阿史那缽古卻同樣是宗室,拉攏了五德營後,過幾天定義可汗的位置多半便要屬於眼前這個阿史那缽古了。隻是真到了那一天,阿史那缽古還會不會和今天一樣客氣,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彼此彼此。到了那一天,五德營的實力定然也與今日不可同日而語,自己會不會和阿史那缽古如此客氣同樣是個未知數。他心裏打著轉,臉上卻露出了笑容,道:“缽古大人誠當世人傑,庭軒也是多此一舉了。”

阿史那缽古眼中亮了亮,道:“不知薛元帥今年春秋幾何?”

薛庭軒不由一怔,不知阿史那缽古問自己年齡做什麼。他隻記得自己是帝國天保二十七年生人,隻是戎馬倥傯,一時間也想不起自己有多大了。屈指算了算,道:“我今年二十五了。”

阿史那缽古讚道:“真是少年英俊。缽古較薛元帥癡長一十九年,真是自愧不如。”

薛庭軒更是莫名其妙,道:“缽古大人取笑了。”

阿史那缽古滿麵春風地道:“缽古有一小女,今年剛滿十八。若薛元帥不棄,缽古願將小女獻給薛元帥以奉箕帚,不知薛元帥意下如何?”

薛庭軒心頭猛地一沉,這才明白阿史那缽古最終的用意。如果自己成為阿史那缽古的女婿,那麼五德營勢必就要成為他的私人武裝,日後成為他篡奪定義可汗之位的得力武器了。可是阿史那缽古說得雖然謙和,薛庭軒也明白若不答應,阿史那缽古定不會答應阿史那部與五德營聯盟之議的。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種結果,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是他心思沉穩,臉上仍是聲色不動,道:“缽古大人真是客氣,隻是庭軒已是廢人,令愛卻是大人掌珠,隻怕會誤了令愛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