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歃血為盟(三)(2 / 2)

阿史那缽古道:“我阿史那部有句俗話,說男人的每一條刀傷都是金子刻成。薛元帥左手乃是征戰時負傷所致,在我阿史那部人看來,那是無尚的榮光。薛元帥,小女雖是化外之人,不是我這父親誇口,她生得杏臉桃腮,不輸於你中原絕色女子。”

薛庭軒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卻聽得越來越是吃驚,心中懼意也越來越甚。自己對阿史那缽古豈止是小看,簡直是犯下了致命大錯!這阿史那缽古連自己的左手是在征戰時受傷殘廢都知道,而自己對他卻幾乎一無所知,此番縱然聯盟成功,其實五德營是一敗塗地,從頭到腳都讓自己賣了。他看破了金印之計,猜到自己對盟約勢在必成,在這個當口來要挾自己。也許阿史那缽古之女的確生得美貌,可這樣一來,將來五德營還能保持獨立麼?阿史那缽古可以名正言順地派軍隊到楚都城,說是襄助女婿,用不了幾年,楚都城就會成為阿史那部的一個前哨。自己殫精竭慮要讓五德營壯大,到頭來也隻是給這阿史那缽古賣命而已。

不,絕不能答應。可是這話剛到嘴邊,他看到了阿史那缽古的眼睛。阿史那缽古仍是滿麵春風,可是他的眼裏卻帶著一絲隱隱的嘲弄。他是算定了自己無法拒絕!薛庭軒暗暗咬了咬牙,道:“缽古大人,此事雖好,不過庭軒尚有義父在,尚須稟報,實不敢貿然答應。”

阿史那缽古仰天大笑起來,道:“薛元帥領兵雷厲風行,臉皮倒也薄得緊。這是美事,令尊大人豈有不允之理。何況此事大汗也已知曉,大汗竭力支持。可薛元帥不答應,那便是看不起我阿史那部胡人,看不起大汗了。”

他的口氣雖然和緩,也似玩笑,可是薛庭軒已聽得他話中咄咄逼人之意。他心頭越來越寒,在他眼裏定義可汗就是個呆子,本來也覺得這是好事,可由得自己撥弄,可是這呆子卻更聽阿史那缽古的話,阿史那缽古說什麼為籠絡五德營,願將女兒許給自己,定義可汗一定會覺得阿史那缽古忠義可嘉,當然不會反對。

雖然坐著的是一匹日行千裏的寶馬,薛庭軒也自認足智多謀,可此時卻有種被逼上絕路的感覺。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阿史那缽古是定要把五德營收歸手下,經過全滅共和遠征軍一役,自己的斤兩都已落在了阿史那缽古眼裏,他對五德營也是勢在必得。如果自己硬不同意,盟約不成還是餘事,阿史那缽古定會說動定義可汗,馬上讓阿史那部兵前來攻打楚都城了。這正是當初帝國對付邊疆各族慣用的和親之計,沒想過幾百年後,這條計策又重現於世,隻是換了個方向。

“薛元帥,貴部萬裏西來,在河中舉目無親。與我部結為至親後,諸事都能有個照應,豈不甚好?”

阿史那缽古還在說著。如果結親後,五德營的確就真正站穩了腳跟,可是也失去了最重要的獨立性。而中原人與阿史那部到底不是一族,薛庭軒不用想也猜得到,日後阿史那部若要出兵,首先出動的定然便是五德營。戰死的戰死,通婚的通婚,用不了二三十年,隻怕五德營這名號都沒了。

到底該怎麼辦?薛庭軒縱然足智多謀,一時也已毫無應對之策。答應不好,不答應的後果更糟,自己這一趟謀求聯盟之行本以為十拿九穩,變成了這樣的結果卻也想不到。薛庭軒的臉上仍然聲色不動,心中卻已滿是惶恐,也對自己狂妄自大,小看別人而感到痛悔。

沒有別的辦法了。自己是自動撞進了這圈套,隻能兩害擇其輕。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嶽丈在上,受小婿一拜。”

他跳下馬來,在阿史那缽古身前跪了下來。阿史那缽古也慌忙跳下馬,扶起他道:“庭軒起來,哈哈。”笑聲中終於透出計謀得逞的快意。

這個結果雖然早就在他算計之中,可是真正來臨時他還是感到說不出的欣慰。聽到五德營能夠戰敗中原來的遠征軍,阿史那缽古就頗為忌憚薛庭軒的武勇和謀略,五德營的戰鬥力。如果任由他們發展,將來必定會威脅到阿史那部。現在好了,這頭猛獸已被關在了自己的牢籠中,成了一件聽任自己使喚的工具。自己送出去一匹寶馬,一個女兒,得到的卻是一支遠遠超過西原一般戰力的精兵,這件買賣做得劃算之至。在阿史那缽古心中,定義可汗這名號下,用不了多久,就要加上一個“名阿史那缽古”的注解了。

薛庭軒借著阿史那缽古一扶之力站了起來,道:“嶽丈,共和叛軍定然還會派人前來蠱惑大汗,嶽丈要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