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請客(3 / 3)

一樓大廳,十幾張餐桌,鬧哄哄坐滿了食客。四人在樓上揀了一雅間,四麵坐下,早有一紅褲綠裙年輕女服務員手持菜單立在旁邊,問點什麼菜。

張想並不客氣,也不講究什麼“Lady first”,也不看菜單,就對服務員說道:“把你們的涼菜,每樣都要點兒,素拚兩個盤,葷拚兩個盤,外加兩瓶啤酒。”

服務員答應著,拿筆記下。

張想扭頭又問芳、珠二女:“你倆喝啥飲料?”

白雲芳說隨便。王寶珠看她一眼,說道:“兩瓶杏仁露露,要熱的。”

張想這才要過菜單,說道:“涼的,我點了;熱的,你們點吧!”

劉思說他吃啥都行。白雲芳說她不餓,是來湊熱鬧的。二人都沒接菜單。王寶珠不想讓張想多花錢,說道:“不是有燴菜嗎?我看就別要熱菜了。”見都同意,就扭頭對服務員說道:“姐姐,燴菜四碗,兩大兩小。”

服務員最後核實了菜單,然後下樓去了。一會兒,四個涼菜、兩瓶啤酒上來了,回說“露露,在熱著”。

張想是個吃貨,他早餓了,打開啤酒,就著瓶子先喝了兩口,大叫痛快。劉思長得斯文,吃得也斯文,啤酒倒進了玻璃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呷。

張想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菜到嘴裏,往往嚼不了兩下,就咽下去了。他邊吃邊喝邊讓“你仨多吃,你仨多吃”。白雲芳、王寶珠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相視一笑。

白雲芳沒有動筷,隻是小口喝著溫熱的露露;王寶珠一會兒揀塊兒豆腐嚐嚐,一會兒揀粒花生米品品。倆人想說話,又不忍心打斷張想狼吞虎咽,坐在那兒,隻是微微笑著、看著。

一陣猛吃猛喝之後,張想肚子裏有了底兒,這才感覺到光吃不說,冷場了,趕忙放下酒瓶,笑道:“不好意思,吃相不好,讓兩位見笑了。”

王寶珠笑道:“我看你活脫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四人都笑。

張想看那盤子時,已經吃掉了一半兒。

白雲芳說:“就知道吃,也不說說話,好意思嗎?”

張想忙說:“說,說。”

可是說什麼呢?四人一時找不到話題,又冷場了,彼此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又都哈哈笑了。

張想笑道:“既然沒啥可說,咱們還是吃吧!”王寶珠笑他:“你就忘不了吃!”

劉思提議:“還是說說這次月考吧!”

張想啐道:“去去去,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還想著學習、考試,平時沒學夠啊?啥時候都想著學習,還讓人活不活了?”

劉思急道:“當學生,不談學習,談啥?”張想笑答:“談戀愛!”

白雲芳笑問張想:“有人叫你‘大黃’、‘老黃’,這是咋回事啊?”張想嘿嘿笑笑。劉思要說話,張想在桌底下,用腳踢了踢他,他趕忙閉了嘴。

王寶珠笑道:“我猜‘大黃’、‘老黃’後麵,各省了一個字!”白雲芳大笑。

芳、珠二女並不知道“大黃”、“老黃”後麵的故事。張想見王寶珠笑罵他是大黃狗、老黃牛,就忙應了下來,順著她說道:“同學們都說我學習,如大黃狗一樣貪婪,像老黃牛一樣勤懇,這才給我起了這綽號。你們看還恰當吧?”

白雲芳、王寶珠想到張想平時的學習態度,都讚恰當。劉思大笑,張想怕白雲芳和王寶珠看出破綻,忙說“再笑,揍你啊!”他才不笑了。二女生狐疑地看著二男生,想知道二人心裏在想啥,張想忙讓動筷吃飯,又和劉思一起喝酒,這才分散了她倆的注意力。

幾口酒菜後,王寶珠笑道:“我很想知道你哥倆誰更聰明。”她剛說完,張想哈哈大笑道:“還用說,當然我比我二弟聰明了!”芳、珠笑他大言不慚了。

王寶珠笑道:“你說了不算,我考考你倆。我說幾個謎語,看你倆誰先猜得到?”接著說道:“一點一點又一點——打一字。”

等劉思說出來,張想才明白過來是個“漢”字。二女齊笑他“笨蛋”。

王寶珠又說:“一點一點少一點——還是打一字。”劉思脫口說出:“沙。”張想沒吭。

白雲芳笑道:“怎麼?沒猜出來吧?”

張想鄙夷地聳聳肩,說道:“老一套,有意思嗎?”

王寶珠笑道:“我再說兩個。”扭頭對劉思說:“劉思,你別說,隻叫張想猜。”劉思點頭答應,張想笑道:“別總整三點的,有本事你弄個四點的。”

王寶珠笑道:“少貧嘴!你聽好了,打兩個字:一點一點分一點;一點一點合一點。”

張想嘴一撇,“嘁”了一聲,不以為然,說道:“你太低估我的智商了!這不和剛才的一個套路嗎?不就是fen(汾)和he(洽)嗎?”

他話音剛落,白雲芳一口露露噴到了他身上;王寶珠笑得椅子差點兒向後翻到;劉思嗬嗬地笑著搖頭;張想被笑得莫名其妙,略加思考,明白過來,也哈哈地笑了。

白雲芳拿餐巾紙邊笑邊給他擦衣服,笑道:“我就不明白了,就你這智商,咋就能考全校前五名呢?”

張想笑道:“猜謎不是哥的強項。”

二女齊問:“你的強項是啥?”

張想得意地說:“哥的強項是講笑話!”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知道他的笑話都是些啥內容,頓時愣在那兒。

二女催他:“講啊,講啊!”

張想隻是不說話,劉思趕緊過來解圍:“吃飯時,說啥笑話呀?一會兒,再噴一身。”

二女偏偏不依不饒,非要張想講個笑話。

張想嘿嘿笑道:“不就是講個笑話嘛,又有何難?”接著講道:“話說有二男二女上飯店吃飯。”

王寶珠笑道:“這個笑話還挺應景的。”

白雲芳說道:“你要能把咱四人吃飯講成笑話,這頓飯我請!”

張想拎起酒瓶喝了三大口。三人喝著自己的飲料,眼睛盯著張想。

張想接著說道:“二男二女在飯店吃飯。這四人——高中生,正值青春年少,風華正茂,鍾情思春季節,但四人誌慮忠純,從不作非份之想。席間,四人談學習,談生活,談理想,談人生,十分歡暢。”

白雲芳急道:“咋還說不到笑點上?”張想笑道:“別打岔。再打岔,不講了啊!”白雲芳趕忙住口,低頭喝露露。

張想繼續說道:“一時飯畢,同學張提議二十年後的今日今時,還在此相會,白、王、劉三同學雀躍讚成。”

王寶珠插話道:“這注意不錯。”白雲芳笑著提醒王寶珠道:“寶珠,別打岔。”張想急道:“你倆還讓我說不?”二女趕忙說道:“你說,你說,我們不吭了。”

張想停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眼睛直盯了白雲芳,說道:“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彈指間二十年過去,四人如約在此相會。當年的青絲少年,都已鬢生華發,為人父人母矣。酒過三巡,同學張感慨萬千,對同學白說道:‘小芳啊,當年我要你嫁給我,你死活不答應,看看你現在,多麼淒涼!當年你要嫁給我,現在也不至於成了寡婦吧!’”

王寶珠大笑,指著白雲芳直叫“寡婦,寡婦”;劉思也是嗬嗬嗬笑個不住;白雲芳大笑站起,拍打張想,笑罵:“你個壞蛋,敢往壞處編排我!”

四人笑鬧成一團,室外早驚動了一人。他推開門,伸頭進去,往屋內瞧。張想一眼就認出是三、二班的華強,忙站起招呼:“來來來,喝一杯!”王寶珠、劉思也跟著禮貌性地站起。王寶珠看了一眼白雲芳,白雲芳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呷著露露,抿嘴微笑。

華強連忙遜謝,又和白雲芳打招呼:“小芳,你也在這啊?”白雲芳點點頭,沒說一句話。華強見白雲芳對他冷淡,沒有邀請他入座的意思,忙說道:“你們慢用,我那邊兒還有朋友要招呼。”然後,倉皇離去。

原來,放學後,華強一直暗中盯著白雲芳,眼見她和王寶珠結伴兒,一會兒教室,一會兒寢室,總不見她回家,又見她一時盛裝,一時校服,就猜她今晚有事,直到四人離了校園,來到飯店,他就尾隨而來了。

燴菜上來,四人嚐了一口,都說好吃。

張想說:“要是沒加醋,就更好吃了。”三人都說沒吃出酸味兒啊。

張想說:“沒加醋,我的心怎麼這麼酸呢?”二女就笑了。

張想仰頭把剩下的啤酒“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趁著酒意,問白雲芳:“我咋感覺你倆的關係不一般呀?”

白雲芳心裏清楚,再過幾個月就高考了,眼下是學習的關鍵時期,此時分神,定會影響高考,功敗垂成,名落孫山,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寬慰張想說:“我和他從小都認識,我們兩家是鄰居。你要說關係不一般,也說得過去,畢竟同學關係外,又多了一層鄰裏關係。”

張想一聽,釋然,又馬上裝作痛苦欲哭的樣子,手捂胸口,叫道:“我的天,my 勾搭(god),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啊!”

王寶珠正色道:“張想,你別鬧了!我聲明,咱們四人,高考前,誰也不許談情說愛,集中精力,搞好學習,一切等高考以後再說!”三人點頭稱是。王寶珠伸出手掌,三人也像她一樣伸出手掌,四隻手掌上下交叉疊在一起,四人異口同聲說道:“一言為定!”

付賬時,白雲芳堅持她來付。張想說:“讓女孩付賬,我還是男人嗎?”二人爭持不下。張想急了,笑道:“這錢也不是我的!”

接著,把劉華清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王寶珠聽後,氣惱地說:“沒出息!還給他,稀罕他的臭錢!”隨手從包裏抽出一遝子錢,不知有多少,“啪”的一聲甩在了櫃台上,轉身出去了。

白雲芳也鄙夷地對張想說:“看不出你身上還有痞氣的啊,學會打劫同學了!”說完,出門找王寶珠去了。

張想小聲嘟囔:“靠,多大的事兒?值得大驚小怪!”

劉思問張想:“這錢還劉華清不還?”張想朝門口看看,見白雲芳和王寶珠已經走遠,小聲說道:“還他個吊,他這錢來路也不正。不知道他爹是鄉長?我不綁架他,算便宜他!”

劉思佩服道:“老大,你要是生在亂世,起碼是個山大王!”

張想斥道:“老二,做人要正直、要厚道,我能做山大王嗎?”說完,自己又哈哈大笑了。

四人來到馬路上,要分手了。

張想問劉思明天到底回家不回?劉思本不打算回家,但一想能騎上心上人王寶珠的自行車,心頭就湧起強烈的幸福感,於是趕忙說:“回!”張想問王寶珠能否借車給劉思?

王寶珠對劉思說:“你現在就騎走吧!”

劉思一陣激動,從王寶珠手中接車時,雙手都在顫抖。三人看著這個身材欣長羞怯宛如女生的大男孩,都笑了。

張想忽然對劉思說:“二弟,唱一段兒唐喜成的《南陽關》,哥想聽了。”劉思說句“不好意思”,然後騎上車,帶著內心的幸福,回學校了。三人才轉身,一聲清亮的嗓音“西門外放罷了------”從身後天際傳來,三人又都笑了。

路上行人已是稀少,長長的街道,路燈光芒橘黃。白雲芳手推自行車,走在最右邊,王寶珠依偎著張想,三人並排漫步在夜色中。

趁這時候,王寶珠把化學老師向她求愛的事兒說了。

白雲芳既感新鮮又感驚奇,嚷著要看那封信,王寶珠

推脫說“燒了”,白雲芳又感遺憾。

王寶珠征求張想的意見,張想也是無措,隻是說“化學老師人挺好的,值得尊重”。

三人站在路邊,商議了一陣兒。張、白覺得由王寶珠寫封回信比較合適,王寶珠說什麼也不寫。最後,白雲芳提議,既然張想覺得化學老師值得尊重,這封信就由他寫好了。張想應承下來。一日,張想打稿,王寶珠謄寫,白雲芳把信交到了化學老師手裏。第二天的化學課,就換老師了。新老師的課實在難聽,沒法讓人“喜新厭舊”,張想就後悔,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就不寫那封信了。又過了些日子,聽說化學老師找了個歪嘴的醜女子結了婚。

白雲芳在張想麵前絕口未提出國留學的事兒,私下裏對王寶珠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