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卷 桃花源記(2 / 3)

GPS衛星定位儀,看來齊佳恒真的相信了這位女攝影師的故事。

“那還說什麼,走吧!”我知道反抗無望,倒不如早點陪齊佳恒和柯玲去前麵那座山穀裏一看究竟,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有的話,齊佳恒應該就不會糾結這麼多事情了。

“背上!”齊佳恒扔過來一個包裹,隨後鎖了車。

那包裹入手有些沉甸甸的,我打開來一看,竟然是一些應急工具和保溫睡袋。難不成我們會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

我轉投去看齊佳恒,他回了我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我頓時心如死灰,悶著頭跟著兩人一同朝前麵的山林走去。

就像柯玲話裏說的那樣,這片山穀地勢十分險峻,附近也沒什麼人煙,除了柯玲這樣的山野采風的攝影師,基本不會有人想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我們三人徒步向高處行進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到達了這片山穀的頂端。

隻有站在了頂端,我們才真正意義上的理解了這一片的地勢。山穀呈環形,圍繞山穀內的盆地畫了一個圓圈,密林成了這塊盆地嚴密的防護網,遮擋住了從外朝裏瞭望的視線。在正常情況下,這片盆地確實不易被人發現,柯玲說她是看到了人家的炊煙才意識到這裏麵會有村落,這才歪打誤撞地進了村子。

可是現在,炊煙沒有了,村子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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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衝齊佳恒得意地眨眨眼睛,意思很明顯:我說過,來這裏隻是白費時間罷了。與我的表情呈現強烈對比的,是柯玲的表情。

她的頭發被山風吹亂,飄散在空氣當中,雙瞳沒有焦點,半張著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看上去有些迷茫。或許在她那錯亂的記憶裏,這裏的確應該是一個村子。

齊佳恒沒有說話,他輕輕地拍了拍柯玲的肩膀,幫助她從無盡的遐思中回過神來,繼續趕路了。我很清楚他的想法,除非自己親眼確認的東西,他基本都不會相信的。

現在的氣氛有些微妙,齊佳恒和柯玲兩人都一言不發,三個人在這荒山野嶺當中安靜無聲,耳邊隻聽得見不知道什麼昆蟲發出的蟲鳴,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怎麼說,現在演的是哪出啊,桃花源記還是酆都鬼城?”我開了口,有意打破三人無話可說的局麵。

齊佳恒笑了一聲:“確實挺像的。”

桃花源記的故事大家都明白,這酆都鬼城的故事也大概差不多,有傳說古時一書生赴京趕考,深夜趕路,行至一城名為酆都,時間雖是深夜,可城內大街卻燈火輝煌,人群絡繹不絕十分熱鬧。書生在此流連忘返,喝酒飲茶,就此住下。第二天天還沒亮,書生就早起繼續趕路,行至下一座城,打聽起酆都的事情,當地人無不色變,都說酆都乃鬼城一座,從未有人居住,他看到的不過都是已死之人的魂魄罷了。書生不信,回去查看,果然隻見到了一片城池廢墟,那天夜晚發生的一切猶如南柯一夢,虛無縹緲,再也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了。

桃花源記再也找不到桃源村,酆都鬼城集市也神秘地出現繼而消失,而此刻柯玲所說的事情似乎和這兩者如出一轍,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正行走間,柯玲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小聲道:“當時村子的入口,就是這裏了。”

可是她的這句話明顯與事實不符,我們周圍雜草叢生,十米高的香樟樹一行行一列列,那延伸出來的枝葉幾乎蓋住了大半個天空,翠綠得十分盎然,風從林間的空隙拂過,帶來清新的植物味道。但這裏唯獨沒有見到什麼人跡,更別說什麼村子,就連野人恐怕都不存在。

“來都來了,四處看看吧。”我提議道。

齊佳恒點頭同意,叮囑柯玲不要離得太遠,三人就此分散而開。

我雙腳踩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漫無目的地亂掃著四周,這片林地怎麼都有了好幾百年的曆史,才能夠生長得如此旺盛,說什麼之前是有人居住的小村莊,簡直是癡人說夢。看來這趟行程,我和齊佳恒幾乎就是白跑了一趟。

正埋怨柯玲的時候,卻聽見齊佳恒在另一邊大聲叫我的名字,我以為他有了什麼發現,趕緊飛奔過去,卻看到他半蹲在地上擺弄著什麼東西。

那是一塊造型奇特的金屬板,三角形扁平狀,卻有些彎曲,像是被掰彎的鏟子一般。齊佳恒將那塊金屬從土裏拉了出來,展示給我們看。

“什麼東西?”我看著這塊金屬有些眼熟,卻始終沒看出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邊沉默許久的柯玲說話了:“這是犁鏵,耕地的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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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發現了一塊犁地用的鐵犁鏵,簡直是驚天大發現!我想這要麼就是某些人別出心裁的惡作劇,要麼事實就像柯玲描述的那樣,這裏的確生活著一群人。當然,我個人更傾向於後者。

我一直認為柯玲說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記憶出現了一些混亂,可是齊佳恒竟然在這裏找到了一件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道具,這卻是從側麵印證了柯玲的說法,此刻,我不得不信了。

她說的沒錯,這裏的確曾經生活著一個村子。

可是,這個村子是怎麼消失的呢?沒有人能夠給我們答案。三個人彼此沉默,各自心知肚明,可是誰也沒有辦法解釋現在的一切。

“你上一次進入這裏是什麼時間,還記得嗎?”齊佳恒出聲詢問道。

“三月二十四號,星期四。”柯玲幾乎是脫口而出,看來她對這個日子印象很深。

“聽起來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啊。”我搖頭道。

“三月二十四號,農曆的二月十五?不不不,那天很特殊。”齊佳恒卻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點。

“是嗎?植樹節還是潑水節?”我笑道。

齊佳恒麵色凝重的搖搖頭:“還記得那天的新聞嗎,3月24號,發生了一場月全食,在這裏是完全可以看到的。”

我一驚,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你會記得這些東西?”

齊佳恒剛要回答,卻被柯玲的話打斷了。

“不可能,那天並沒有發生月全食。”柯玲看起來自信滿滿,“我之前說過,那天晚上我留宿在了村裏,舉著照相機到處拍,如果發生月食的話,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意識到,同時拍下照片的。”

“會不會是因為那天這裏的天氣不好,月亮被雲層擋住了?”我疑惑道。

柯玲搖搖頭:“你自己看看吧。”她從背包裏拿出她的那些照片,從中選擇了幾張照片,遞了過來。

我伸手去接,齊佳恒卻搖頭說不用,他的記憶力出奇的好,根本不需要二次瀏覽就能記起那些照片的內容。

果然,如同柯玲所說,當天的天氣異常的好。從她給我的幾張照片中可以看到,那裏白天的陽光十分強烈,影子在照片裏清晰可見,更何況在一張夜晚拍攝的照片裏,有部分是正好對著天空拍攝的,在這張照片裏,我能夠清晰地看到天空裏的那些星星。

既然星星都能夠看到,月亮應該也能夠看到,可是為什麼齊佳恒所說的月食,柯玲卻一點映像都沒有呢。

我看向柯玲,她也正低著頭沉思著,眉頭微微皺起,仿佛在努力打撈飄散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她突然出聲道,“那天晚上不僅沒有月全食,連月亮都沒有,不僅僅是這樣——”

柯玲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她的語氣也突然變得猶豫起來,似乎因為即將要說出的內容帶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不僅僅是這樣——那個村子裏的人,好像,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月亮。”

“從來都沒有見過月亮?”我和齊佳恒異口同聲地重複了這個古怪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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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佳恒才剛剛詢問到了柯玲第一次發現這個村子的日子,他就敏感地覺察到了那天的特殊性,我從互聯網上也再次印證了,當天的確發生過月全食。

可就算是這樣,月食又和消失的村子有什麼關係呢?我們還未想通,卻聽聞柯玲自己說出了一個更加重磅的消息,她說那個村子裏的人,似乎從未見到過月亮,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和齊佳恒以探尋的目光望過去,柯玲也終於講出了這種推斷的由來。

村裏有很多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的小孩子,對於一個外來者,他們的好奇心遠比村裏的大人要強得多。柯玲自己也很喜歡這些孩子,除了把自己隨身帶的一些零食分給這些孩子之外,她還帶著那些孩子一起看她拍攝的那些照片。

就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個孩子指著其中一張照片上的某處詢問她,那是個什麼東西。

她覺得很奇怪,因為孩子手指指的地方是一個恰似笑臉般的月牙兒,那張照片是她在淩晨的時候拍攝的,那時候如火的驕陽還未從地平線爬起,但天空已經泛白,月牙兒淺淺地掛在天邊,即將消失不見。

可是這個孩子竟然不知道月亮,反而詢問她那是什麼。

柯玲雖然有些奇怪,但也隻是認為可能是村裏的孩童受教育比較少,條件不比外界,所以才不認識月亮。可事後她才發現,不僅僅兒童不認識月亮,就連村裏的一切成年人也不認識月亮。

是的,就好像月亮從來都沒有在村裏的上空升起過一樣,他們全都沒有見過這樣東西。在地球上向天空眺望,所有人都會看到的月亮,不知道為何好像從來都沒有在這片領地的天空中出現過。

“是的,就是這樣——”柯玲仿佛回憶起來了什麼,“我在這裏待了那兩天,那兩天的天氣極佳,沒有什麼雲層,可是我在那裏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月亮。”

她越說越疑惑,聲音也逐漸小了下去,她自己問出了一個我們三人都想問出的問題:“可是,為什麼呢,那裏為什麼看不到月亮?”

直覺告訴我,村子突然消失的原因似乎和月亮有關。

“這些問題,恐怕隻有等待下一次月食才能夠知道了,”齊佳恒做出了推斷,他抬手看了一下時間,轉身道:“時間不早了,再等下去恐怕就要天黑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柯玲本來還有些猶豫,被我全說了幾句,也終於點頭同意。齊佳恒在原地做了記錄,記下了具體的衛星定位坐標,同時約定下一次做好準備再來這裏查看。

可是準備做得再完全,有一樣東西我們卻無法控製,那是月食。

月食的成因是指月球運行至地球的陰影部分,在月球和地球之間的區域的太陽光會被遮蔽,所以才會看到月球少了一塊。這個時候,太陽,地球,月亮剛好是在一條直線上的,一般發生在農曆十五前後。

但這樣的情形並不受我們人類自己控製,想要等待月食的來臨,完全隻能靠機遇。我和齊佳恒托關係詢問了天文局,得到的答複是下一次那片區域發生月全食的時間至少是半年以後。

也就是說,兩次月全食之間,整整間隔了9個月。天文局的朋友回複我們,月全食發生的概率十分微小,甚至比日食的概率還要小上許多,這兩次月全食的間隔時間還算比較接近的。

我們將這個結果告知了柯玲,她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激動,反倒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告訴我們:“我不會放棄的,在找到這件事情的真相以前,我不會放棄的。這半年裏,我會去收集調查這方麵的資料,希望能夠為那一天做好準備。也很感謝你們陪我去了一趟。”

我和齊佳恒跟她做了約定,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還將這個約定一直記在心裏,可是隨後隨著時間的衝淡以及事務的繁忙,這個約定不知不覺就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