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碰到柯玲,可沒想到,半年後的一天,她竟然真的回來了。
7
那天我接到齊佳恒的電話,他約我去一家咖啡廳喝茶,我還在納悶這小子突發什麼閑心,剛一進咖啡廳,就看見齊佳恒和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人正麵對麵坐著,兩人說著些什麼,我心中竊喜,還以為他女朋友來了,等我走近一看,才發現女人的臉有些熟悉。
“是你!”我終於記起了柯玲的身份,這半年不見,她竟然戴上了一副眼鏡,陡然變成了知識青年的身份,她身上似乎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我能夠感覺到。
“是我,我回來了。”柯玲站起身,眼睛裏是抑製不住的激動神色。
“這麼說來——月全食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恍惚道,“時間可真快啊。”
柯玲也笑了:“是啊,時間可真快,眨眼間就過去了六個多月,不過在這六個多月裏,我可不是什麼都沒做呢。”
我這才知道,柯玲在這六個月裏一直都在追尋這件事情的真相,她在史料上找到了很多類似的事件,發現神秘出現或者消失的詭異事件並不僅僅是偶然發生,幾乎每隔數百年都會發生一次,它們確實有很多共同點。
“首先是時間上的共同點,神秘出現或者消失事件發生的時間,必然出現過月全食,即使並未提到月食,發生的時間也是農曆的十五左右,這是我們當初就得到的結論,現在得到驗證了。這些事件發生的原因,一定和月全食有關。”柯玲分析道。
齊佳恒點頭道:“就算是這樣,我們依舊沒有辦法知道這些事件發生的原因,月全食不過是很簡單的天文現象,我們都知道它的原理,不過是光被地球的陰影遮住了,導致肉眼接受不到月球反射的光線,才會看到月食。”
“對於人類來說的確這樣,但是對於另外一種生命來說,意義可能完全不同了。”柯玲的語氣很怪,我不知道她嘴裏所謂的另外一種生命意味著什麼,但我總覺得她似乎將要說出一件超出常理的事情。
“什麼意思?”我追問道。
柯玲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有什麼秘密不方便開口,她貼近我們麵前,小聲道:“你們聽說過上帝之眼嗎?”
“我就聽說過索倫之眼。《魔戒》裏的。”我叨咕道。
“水瓶座的螺旋星雲?”齊佳恒說出了一個我感覺更加接近真相的答案。
但是,我和他的答案統統都錯了。
“不是電影,也不是星雲,你們隻需要簡單的理解字麵的意思。”柯玲回答道。
“上帝的,眼睛?”我心裏突然湧現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因為我在之前的某個事件當中也接觸到了所謂的上帝。
“沒錯。”柯玲肯定道。
齊佳恒搖了搖頭:“我一向不相信神話,除非你能夠給我合理的解釋。”
柯玲笑了笑:“宗教從來都和科學密不可分,隻不過有一些東西用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罷了。我用一個簡單的比喻來形容吧,你們應該聽說過薛定諤的貓?”
一隻貓被封在一個密室裏,密室裏有食物有毒藥。毒藥瓶上有一個錘子,錘子由一個電子開關控製,電子開關由放射性原子控製。如果原子核衰變,則放出阿爾法粒子,觸動電子開關,錘子落下,砸碎毒藥瓶,釋放出裏麵的氰化物氣體,貓必死無疑。可是原子核衰變是隨機事件,你並不知道它何時會衰變,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這隻貓什麼時候會死去,也就是說,貓的狀態你壓根就不知道,它處於一種既是生又是死的狀態。這就是薛定諤的貓。說到這裏,我才突然發現這隻生死不明的貓似乎總能夠出現在各種場合,物理學和量子力學需要它!
“薛定諤的貓,和消失的村子有什麼關係嗎?”我一邊發問,卻一邊隱隱感覺抓到了什麼重點,這麼說來,那隻生死不明的貓,和到底存在與否的村子,似乎真的有些共同點。
柯玲解釋道:“這樣說吧,我們之所以不知道那隻貓是生是死,完全是因為我們無法用肉眼觀察到它的狀態。但如果我們將密室換成玻璃封箱,那麼這個所謂的薛定諤的貓的生死矛盾狀態也就完全不存在了。”
齊佳恒補充道:“也就是說,需要一個觀察者的存在,就能夠確定貓的狀態。”
柯玲點頭:“是的,需要一個觀察者,我們才能確定物質的狀態。而且,宇宙之中,偏偏就有著這樣的一個觀察者,那就是上帝。”
齊佳恒不說話,他比我理性得多,此刻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
“你的意思是說,宇宙的存在,是因為有上帝的注視——”我試著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柯玲肯定道:“沒錯,物質的狀態從來都無法確定,因為宇宙時刻都處於一種隨機性當中,就好像一枚不停旋轉的硬幣,一顆永遠翻騰的骰子,俄羅斯輪盤賭上無限滾動下去的小球,你永遠都不知道結果。宇宙並不是固定的,它是時刻都在變化著,這個時候,需要一位觀察者,一雙眼睛,來去掉那些隨機性,收獲唯一的結果,就好像我們朝玻璃封箱裏看上一眼,就知道貓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如果沒有你說的所謂的上帝之眼,宇宙將會是什麼樣子?”齊佳恒終於發問了。
柯玲回答道:“一團能量,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上帝之眼的存在,確立了整個宇宙。隻有被它看到,物質才會以實體形態出現,也就說所謂的能量坍縮成了物質,如果它沒有看到的話——”齊佳恒說到這裏,突然好像如鯁在喉,說不下去了。
“沒有被上帝之眼所觀察到的事物,就會變成量子態。它存在,但是卻無法被人類看到,被人類觸碰,就好像完全處於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我有些懵,趕緊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你們說的坍縮和量子態,到底是什麼意思?”
齊佳恒白了我一眼:“你需要補一補量子力學知識,簡單解釋的話,坍縮態指的就是物質實質,也就是我們平常看到的世界,而量子態的話——”
柯玲替他給出了答案:“就是一團能量,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
8
村莊甚至包括村子裏的人變成了一團能量,簡直匪夷所思。
但這麼細細一思考的話,卻又發現這是合乎情理的解釋,雖然我並沒有能夠很好地理解他們討論的上帝之眼確定坍縮態和量子態的理論。
齊佳恒還是無法確信柯玲給出的答案:“看起來你的確在這方麵下了功夫,這半年裏也肯定拜訪了不少物理學家,讀了不少書,但是對於你提出的這個上帝之眼的理論,我表示懷疑。”
柯玲反駁道:“可這是唯一能夠合理解釋這些事情的答案。”
“我們無法驗證,上帝之眼這種東西——”齊佳恒搖頭,“已經超過了現在的科技範圍了。更何況,就算上帝之眼真的存在,我們也無法解釋它為什麼會突然在那個小村子裏出現狀態異常的情況。就好像你說的,整個地球都處於上帝之眼的觀測範圍,所以地球才能夠以坍縮態的實質出現。那為什麼到了那個村子裏,村子的狀態變得十分不穩定,時而坍縮化,時而量子化?”
“月全食!”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我突然脫口而出。
“月全食?”齊佳恒眯了眯眼。
“對啊,一般來說,這種事件發生的時間,都伴隨著月食的發生。而且柯玲也說過,在那個村子裏的人,從來都不知道還有月球這一說,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月亮,鑒於月食的原理,是太陽,地球,月球三點一線,在這種情況下,上帝之眼的視線會不會受到影響,導致——”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齊佳恒否定了。
“上帝之眼如果真的存在,它的視物媒介絕對不會是簡單的直線傳播的光線,僅僅因為地球的陰影是無法遮住它的視線的。事情不會有這麼簡單。”
我啞口無言,幹脆放棄了抵抗,隻能將目光投向了柯玲。
柯玲似乎對此也並未有過太多的準備,隻是扶了扶眼鏡:“是的,你自己也很清楚,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個人更加懷疑可能是因為量子疊加原理導致上帝之眼的視物媒介受到了幹擾,才導致了那麼多神秘事件,所以,具體的成因還需要親自去檢測。”
齊佳恒:“你打算怎麼做?”
“這一次月全食,就是我們的機會。”柯玲道。
“你們,還有誰?”
“我聯係了幾位物理學家,他們打算和我一起去實地偵測。”
齊佳恒臉色凝重:“說真的,我並不建議你們真的去做這件事情。”
“為什麼?”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理論猜測,你應就該清楚這趟行程的危險程度,上一次你還能夠從那個村子裏走出來而不是被一起量子化已經是僥幸,這一次——”齊佳恒搖了搖頭,“月全食的時間非常的短,搞不好,你們會再也回不來了。”
柯玲儼然一副無畏的樣子:“但如果我們真的證明了上帝之眼的存在,很多曆史都會被改寫了。”
沒錯,至少桃花源記和酆都鬼城我已經知道了。
“不僅僅是曆史,甚至包括未來。”齊佳恒卻並沒有打算因此鬆口,“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情非常危險,我建議你們就此放棄。”
“我不會放棄的。”一如半年前那樣,柯玲倔強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祝你們好運。”齊佳恒點頭示意。
見麵結束之後,我詢問過齊佳恒,為什麼他對這件事情突然報以反對的態度,齊佳恒說了一句話,讓我思索了良久。
“如果那顆上帝之眼擁有它自己的意識,你覺得會怎麼做?”
如果我是那顆眼睛,並且有人發現了我,搞不好以後甚至會想要攻擊我,我會在它攻擊我之前——
量子化。這大概是上帝之眼的唯一“攻擊手段”。
也就是說,那些陪同柯玲一起去實地勘測的人可能會——
我不敢再想,趕緊選擇遺忘這件事情,不然恐怕連我自己這個一知半解的關係人都會有危險。
那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上帝之眼的事情,我擔心一起床,聽到齊佳恒告訴我柯玲帶去的團隊全軍覆沒,全員消失不見,再後來,這種厄運也會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從物質化的實體變成一團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能量,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但事實是,我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齊佳恒告訴我,月全食發生了,但那個神秘的村子沒有再現,柯玲和她的團隊白跑了一趟,在深山老林裏白等了好幾天,一群人已經各自班師回朝了。這件事情對柯玲打擊很大,恐怕短時間裏都不會再有什麼行動了。就算是有,也是下一次月全食,至少都是一年之後了。
他笑著問我:“你知道為什麼柯玲這次沒有找到當初的那座村子嗎?”
我搖頭。
齊佳恒:“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答案了嗎。”
我一臉茫然,什麼時候告訴過我了?
半天之後,我才恍惚間反應過來,他的確告訴了我答案,而且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
他問我:“如果那顆上帝之眼擁有它自己的意識,你覺得它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