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卷 夢蝶
1
我掃了坐在我對麵的男人一眼,朗聲道:“姓名?”
男人抬起頭,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韓佑。”
“性別?”
“男。”
“年齡?”
“三十二歲。”
“職業?”
“心理醫生。”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這裏嗎?”
“不知道。”
我從一邊的紙盒中拿出一個密封好的證物袋,證物袋裏有著一隻淡藍色的小手環,造型樸素,顏色也不眨眼,並不怎麼出彩。
“看看這個是什麼?”我把證物袋扔了過去。
韓佑接過,看了一眼:“智能手環。”
“知道它的功能嗎?”我繼續問道。
韓佑點點頭,把手環從證物袋裏取了出來,給自己戴上,然後按動了手環上的一個小按鈕。
“滴。”手環上的屏幕亮了,發出瑩綠色的光來。
我沒有阻止他,因為這隻手環並不是真正的證物,隻是相同型號的東西罷了。
“睡眠監測。綠光代表清醒狀態,紅色代表睡眠狀態。”韓佑回答了我上一個問題。
“這麼簡單的功能?除了能告訴你到底是不是在睡覺,就沒有別的用途了?”我明知故問。
韓佑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這麼一隻沒有太多用途的智能手環,我們已經在三起匪夷所思的案件當中發現了它的存在。這絕對不是一個巧合。
“馮明認識嗎?”我拿出一份檔案資料,上麵貼著一個中年男人的一寸照片,資料上顯示,這個男人今年四十五歲,是一家IT公司的技術主管。
“我的客戶。”韓佑點頭。
“他死了。”
韓佑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後又靜靜舒張開了。
我撇了撇嘴:“上個月17號傍晚六點,公司下班之後,他從自己公司的樓頂上跳了下去,摔死了。”更加具體的描述應該是:根據目擊者描述,馮明臨死前還在手舞足蹈,張開雙手像是揮舞翅膀在空中飛翔的模樣。結果顯而易見,他肥胖的身軀像伽利略扔出去的鉛球一樣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麵上,血肉綻放,中年男人當場死亡。
我們還在現場找到了幾塊塑料碎片,最後被證明屬於一隻智能手環,來自於死者本人。
“你對他的自殺有什麼看法?”我將這份檔案小心收好。
韓佑沉默,看得出,他在思考。
“先不說馮明了,這個人你認識嗎?”我又重新拿出一份檔案,這次檔案上的照片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戚薔薇,女,二十一歲,大學生。
“上個月28號,她在東道大街闖紅燈被一輛馬自達汽車撞飛,送至醫院搶救無效死亡。”我沒有說的是,現場的情況很奇怪,目擊者表示女生最開始和他們一同在等紅燈,卻在掃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環之後,就無視眼前的車流衝了出去,一瞬間就被撞飛了,看起來像是自殺,但是,這位正處於花季的姑娘並沒有任何需要自殺的理由。
“哦,她也死了。”韓佑的話默認了他認識戚薔薇這一點。
是的,他當然認識她,因為她也是他的客戶。
“還有這個人,肖天旺,他的情況有點特殊——”我頓了頓,介紹到,“這個月3號,他在鬧市街頭突然發瘋,張開大嘴就開始撕咬路人,活生生地將一位帶著孩子的婦女的臉給咬了下來。有人見到之後立即報警,警察在現場鳴槍示警,可是他依舊不停地攻擊所有能看到的過路人,為了避免事態擴大,受傷者增加,我們無奈之下,將他擊斃。”
我把現場照片展示給他看,現場血肉模糊,令人不安。
韓佑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這三個人都是你的客戶,對嗎?”
韓佑點頭。
“所以,能請你給我解釋一下這三起案件發生的原因嗎?”
2
三起表象詭異的案子,兩起屬於自殺,一起傷人被擊斃,三個案子目擊者眾多,案情清楚明了,但是卻沒有辦法用常理來解釋。
兩位自殺者並沒有值得自殺的理由,傷人者也並未查出相應精神病史,這三起案子的真相簡直像是一個謎。但還好,我們發現了這三起案子的相似點。
首先就是那隻智能手環,我們在三位死者的身上都發現了這種智能手環,如同韓佑所說,這種手環的功能十分有限,僅僅隻能用來監測人的狀態,是清醒還是睡眠中;此外,這三人的通訊錄當中我們找到了一個共同的聯係人,就是眼前的這位心理醫生,他們三位都是這位心理醫生的客戶。
但事實上,這三位死者生前並未有什麼精神異於常人的表現,他們沒有抑鬱症,也沒有自殺傾向,更沒有傷人的暴力傾向,我不知道韓佑是動用了什麼樣的本事,將他們三人發展成了自己的客戶。
當然,這一切得韓佑自己親口說出來了。在理清這三個案子的聯係之前,我們有權利拘留他24個小時。
“據我所知,三位死者並沒有精神病史,我想問問為什麼他們會成為你的客戶?”我拍了拍手裏的卷宗。
韓佑很冷靜,不急不緩道:“有時候,你去找醫生並不一定因為你得了什麼病,也或許你隻是單純的去找一個安慰而已。”
“什麼安慰。”
韓佑聳聳肩:“各種,我很健康,我很良好之類的。不是有這樣的病人嗎,明明什麼病都沒有,非逼著醫生給他開藥打針,隻有這樣做了他才能安心。”
我疑惑:“你想說,他們三人去找你,是因為想要尋求某種心理安慰?”
韓佑點頭:“準確地來說,他們來找我,是為了學習一項技能。”
“什麼技能。”
“操控夢境。”
“你在和我開玩笑?”我撇了撇嘴,“夢境也是能操控的嗎?”
“當然可以,隻不過這個過程需要長時間的適應。”韓佑話題一轉,反問我道,“你聽說過催眠嗎?”
“對不起,我不太相信這個。”我搖搖頭。
“那你應該進行一下嚐試。”韓佑看似友善的建議道。
“我拒絕。”
“噓——”韓佑吹了個口哨,表示惋惜。
“催眠和控製夢境有關係嗎?”我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我所關心的案件上。
“當然,控製夢境的最好辦法就是催眠自己,給自己建立暗示,好讓自己明白自己處於一場清醒夢當中。”
“清醒夢?”我聽到了一個新鮮玩意。
“看來你對心理學並不是特別了解。”韓佑笑了笑。
我有些急於化解目前的尷尬情況,如果我不聽他絮叨這些心理學上的東西,我可能就沒辦法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影響了那些死者:“但我可以從現在開始了解。”
韓佑點點頭:“好的,那我們就從催眠開始說起。”
我並沒有反對。
“催眠是指對人或者動物進行視覺,聽覺,觸覺等方麵的刺激,引起一種特殊的睡眠狀態。當然,催眠狀態跟我們平常所熟知的睡眠狀態完全不同,你要是真的睡著了,我對你說的話你也就聽不見了,催眠自然也就失敗了。”
“聽起來像是電視裏的那些醫學怪人的行為。”
韓佑接著道:“催眠的目的是讓人達到一種恍惚的心理狀態,在這種心理狀態下,人的自主意識降低,判斷能力下降,感覺和知覺發生了偏差甚至喪失。在這個時候,潛意識開始變得活躍起來,人對暗示的反應開始增加,催眠者可以對被催眠者進行引導。”
“聽起來像是任人宰割的狀態。”我不懷好意地出聲提醒,有意暗示那三個人的死亡跟他有著直接的聯係。
韓佑搖搖頭:“不不不,當然不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在想,那三個人的死都跟我有關係,他們之所以會跳樓,之所以會衝馬路,之所以會襲擊人都與我有關,因為我暗示了他們,影響了他們的行為,對嗎?”
心思被拆穿,我不屑地歪了歪嘴。
“事實上,催眠能起到的效果遠比你想象當中微弱。催眠者的確能夠給被催眠者施加暗示,但這種暗示是由外界而來,被催眠者接受程度並不會太高——這也就是為什麼催眠行為都在安靜舒適的室內進行,嘈雜的環境會影響被催眠者的心防,增加催眠的難度——就算是這樣,催眠者能夠施與的引導也是有限的。比如,看到陽光,感受到溫暖,充斥一股淺淺的笑意。這也就是心理學家把催眠用在心理治療上的原因,它能夠讓人從心底感覺到舒緩與釋放,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