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三隻眼
1
我麵前坐著一個年輕男孩，一身西裝革履，正式得狠，身板筆直，微垂著頭，眼睛往下看，似乎有些緊張。
我手裏有他填的一份表格，表格的名字叫做入職申請。
是的，眼前這個才剛剛二十歲的小青年正在努力申請一份警察的工作，我負責和他談一談，寫下一點印象說明以供參考。
“不用緊張，我們是在談話，不是在審問嫌疑人。”我露出一絲笑容，不想這嚴肅的氣氛讓眼前這個比我小不了幾歲的男孩感覺到不安。
“嗯。”男孩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有些錯愕地驚叫了一聲，隨後又開始仔仔細細打量起我來。
“我臉上有什麼嗎？”我有些不適，身上似乎被無數小螞蟻爬過。
“哦，對不起。”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趕忙道歉道，“我隻是第一次見你這種類型的人。”
他的話有些奇怪：“什麼類型？”
男孩搖搖頭：“不太好形容，用個動物做比方吧，你就像是一隻變色龍。”
“變色龍？”我悶著頭嘀咕道，“感覺不是什麼好詞。”
“什麼意思？”
男孩又開始仔細打量我，那種不適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是什麼不好的意思，就是很神奇，看不太透的意思。”
我一想可不是嗎，變色龍走到哪裏變到哪裏，總能和背景融為一體，當然看不太透了。
“你才剛認識我不到十分鍾，為什麼會突然做這種判斷？”
“嗯——”男孩猶豫了會，“其實這個不是我的判斷，應該說，這是我真實看到的吧。”
我張了張嘴：“真實看到的？”
“嗯，你的頭頂上，趴著一隻變色龍。”男孩的目光彙聚在我的頭頂上，好像那上麵真的有什麼似的。
我打了個冷顫，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頭頂，當然了，那裏什麼都沒有。
“能解釋一下嗎？”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我能夠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陰陽眼？”
“也不是，沒有那麼玄乎，就是我看上人一眼，就能夠看到他頭頂上有一隻小動物。而且這隻小動物往往跟這個人自身是有關係的。”
我來了好奇心：“所有人都能看到嗎？那他頭頂上是什麼？”我指了指窗戶外坐在電腦前的齊佳恒。
男孩有些局促地看了齊佳恒一眼，回過頭來小聲道：“一隻白色的狼，好像是雪狼吧，挺帥的，跟他的人一樣。”
我頓時沒了好氣，憑什麼這家夥是這麼酷的物種，而我卻是一隻平淡無奇沒有存在感的變色龍？
出於私人的感受考慮，我並不相信男孩的這個說法，於是我決定考一考他。
我讓他坐在原地稍微等我一會，然後去了自己座位上，拿回來一本卷宗，拆開卷宗，裏麵掉出來幾張照片，我拿著照片回了座位。
“看看吧。”我把照片扔給他，“這是某起殺人案的嫌疑人，共有四位，但隻有一位是真正的凶手，能夠找到真凶是誰嗎？”
男孩沒有看照片，搖了搖頭。
“怎麼了？”
“看照片沒有用，我在現場需要見到真人。電視錄像也看不到，不過現場直播的倒是可以。”男孩說出了一大堆條件。
“這麼複雜。”我咂了咂舌，不過依舊保持興趣，“這樣吧，我帶你去見真正的犯人。”
男孩抬起頭，似乎有些驚訝。
“你得告訴我，在他頭上你看到了什麼。”
2
見到那起凶殺案的真凶並不複雜，因為那起案子的凶手我們已經抓到了，此刻就在拘留所等待法院判決。我托關係帶男孩進了拘留所，遠遠地看了一眼犯人——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大叔，長得很高，皮膚黝黑，眼神漂浮。
男孩說這樣就足夠了，隻要他能夠看清那個人，就能知道他頭頂上有什麼動物。
“看清了嗎，他頭頂上是獅子還是老虎？”我調笑道。
男孩搖了搖頭：“都不是。”
“那是？”
“一隻黑色兔子。”
“一隻兔子？”我有些站不住腳了。
“嗯，很奇怪，擁有這樣屬性的人一般是女孩子，而且是不敢殺人的，你們不會是——抓錯了吧。”男孩此刻竟然在我麵前提出了反駁。
但很可惜，這種假設並不成立。
案件事實已經調查清楚，犯人也承認了他的犯罪事實。
不過很有趣的一點是，犯人的犯罪的確出乎所有認識他的人的意料之外。
犯罪嫌疑人徐東震，男，四十五歲，汽車生產工廠的工人，在周圍人的印象裏屬於老好人的級別，待人友善，性格樂觀，從不與人發生爭執。但這樣的人還是殺人了。
在他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工廠的經理有私情的時候。
確切地說，是這兩人出軌一年半以後。
我不知道他在這一年半裏過著的是怎樣的生活，也不知道他的心路曆程是怎樣一步一步地進化到極端的，我隻知道，一個月之前的早上，他在家中用刀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之後，又提著刀去了工廠，將經理也一起刺死了。
老實人的憤怒。
大家都是這麼評價的。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有些人的確可以為了生活的安穩接受很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但一旦超過了他的限度，磨損了他的耐心，事情將走向意想不到的極端。
從某種方麵來說，男孩的說法完全正確。
徐東震的確是隻兔子，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
眼前的這個男孩並不知道這個案件的始末，但是卻能夠看出徐東震的屬性，看起來他身上的確有些非同尋常的能力。
“走吧。”男孩還在抓耳撓腮，不知道自己的特殊視力出了什麼問題，我卻已經對他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回辦公室的路上，男孩似乎對剛才的表現有些不太自信：“我說錯了嗎？”
我搖搖頭：“不，你說得很對。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這種奇怪的視力的？”
男孩對這個問題有些迷茫，他回答道：“具體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我小時候就能夠看見。那個時候我就發現，每個人頭頂上都有著一隻動物，有的是狗，有的是貓，還有些奇奇怪怪我叫不出名字的。我以為大家都能看見，可是後來發現隻有我一個人能夠看見這些東西。”
我笑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吧，可能會被其他的小孩子當成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