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血裏浮起新“儲君”(1)(2 / 3)

“朱公,朱公!你再往北看看吧!難道不需再留一二大將,為你的天下防備著點兒嗎?”

藍玉這臨死前的呼喊,盡管皇帝聽不到,但卻清楚地傳進文華殿,震蕩著皇太孫朱允炆的耳鼓。

二朱允炆坐在文華後殿他父親坐過的位子上。這已是洪武二十九年(公元1396年)的春天。春天,恰是讀書的大好時光。除掉了喪服的皇太孫朱允炆,現在最需要的便是讀書明理。根據朝廷頒布的禮儀,他一般是在早朝後,直接來到文華後殿的。他的幾個弟弟——允燧、允煌、允燥也來到這裏伴讀。屆時有詹事府的官員主持,請他先升座,然後侍讀,侍講者入殿行叩頭禮。然後內侍為他展書,然後侍讀官向前,伴讀十數遍,退而複班次。然後侍講官為之講解……開始他覺得極不習慣:徒弟如何受師傅之禮呢?如何連展書也要內侍伺候呢?然而日複一日,習慣成自然,他也便安之若素了。

這一天講課的師傅是翰林院修撰黃子澄(名湜,以字行),極有才華,當年曾得過鄉試頭名。他遵照皇上的意見,安排的課程是《四書》裏的《大學》。講稿基本上就是朱熹的《四書集注》。《大學》按說朱允炆是早就讀過的;但皇上說了,以前讀過,仍須再讀,深讀之。慎思之。以皇太孫的身份,絕對會讀出新意的。

黃先生先領他們朗讀課文: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人僨事,一人定國……故治國,在齊其家。

《詩》雲:‘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詩》雲:‘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詩》雲:‘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伴讀聲參差不齊,卻也嘹亮。然後黃子澄釋之曰:“所謂治理國家,必須首先治好家庭。意思是說,如果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教育好,而能教育好一國人民的人,那是沒有的。所以那些國君隻要提高了自身的品德修養,並治好自己的家庭,他即使不出家門,亦能完成對全國人民的教育。因為在家孝順父母的道理,就是侍奉國君的道理;在家尊敬兄長的道理,就是服事長官的道理;在家慈愛子女的道理,也就是支使全國人民時,要以慈愛為本的道理……如果國君一家仁愛相親,那麼全國人民將受到感化,便會興起仁愛的風氣;國君一家謙讓相敬,那麼全國人民也將效法,便會興起謙讓的風氣;如果國君貪利暴虐,那麼上行下效,全國人民便會見利忘義,犯上作亂。國君所作所為的關鍵作用,竟有這樣的重要。這就叫做國君一句話,可以敗壞事業,國君一個人的行為,可以安定國家……”

黃子澄講解的過程中,朱允炆的目光便柔柔地落到他的三個弟弟身上。他的三個弟弟也下意識地望他,兄弟們的眼裏都亮晶晶的。他們好像在說:“大哥呀,我們的好大哥!父親已經不在了,我們不僅要拿你當兄長尊敬,還要拿你當父親孝敬。可你也要好好照拂我們呀?”……朱允炆的心裏就發熱,鼻頭也微酸。

朱允炆在很小的時候,就聽他的父親背誦這段課文,使他幾乎耳熟能詳了。他的父親從在“大本堂”讀書時,就接受這種嚴格的儒家思想教育。而他也於中受到了熏陶。可以不誇張地說,朱允炆的個人品格——比如他對待父母的孝敬,和對待兄弟的關懷;甚至再擴而大之,包括對家庭之外的人的仁愛——都毫不遜色於他的父親朱標。他在家庭裏邊所做的無可挑剔。

在為父親服喪的日子裏,朱允炆“居廬毀脊”——脊背都彎了、駝了,連皇祖父都因之痛惜得落淚,而他仍不忘對三個弟弟的關懷。這三年裏,他與三個弟弟,用膳則同桌,睡覺則並床。且還要時常督促他們的讀書學習。這一點連他的祖父都為之感動。有一回祖父來到東宮,見朱允炆正與三個弟弟床並床頭靠頭,熱熱乎乎談論著什麼。祖父一時高興,隨口吟出:“兄弟相懷本一身”,讓允炆對個下聯兒。允炆不假思索便對曰:“祖孫繼世宜同德”。祖父對他非常滿意。祖父笑著頻頻點頭:“啊,允,墳大有長進,我選了個好皇太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