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是桑科常綠大喬木,樹幹生出許多下垂的氣根,長入土中粗似支柱。在我國,它分布於浙江南部和江西南部以南各地區。福州多榕樹,稱為“榕城”。廣州有個有名的六榕寺。

北京沒有榕樹,不應該有榕樹。我在北京沒有見過榕樹。然而章含之女士的暢銷書《跨過那厚厚的大紅門》明明告訴我們,北京有榕樹,她家的院子裏有榕樹。

“再過幾天。園林局要來砍去前院的那棵四十年的高大的榕樹了。其實,這樹去年就枯死了,就應該砍了,隻是我舍不得它消失得無影無蹤。一九六〇年我隨父母從東四八條的四合院搬進這個古老的四合院時剛剛二十五歲。那時前、後院的樹木都是新栽的。後來,前院的榕樹長得很快,兩三年後就成蔭了。再後來,榕樹的粉紅色、毛茸茸的花覆蓋了一片樹頂。這些花可以延續整整一個夏天,每天夕陽西下,它們就開始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榕樹是隱花植物,我們看不到它在夏天開“粉紅色、毛茸茸的花”。我頗懷疑作者說的不是通常所指的榕樹,而是合歡樹。

合歡,一名馬纓花,豆科,落葉喬木,主產於我國中部。小葉甚多,夜間成對相合,故名。夏季開花,頭狀花序,合瓣花冠,雄蕊多條,淡紅色。(《辭海》)馬纓花是北方常見的樹種,有詩為證:“黃土為牆茅作屋,門前一樹馬纓花”。長江一帶也種植。《聊齋誌異?王桂庵》中,大名世家子王桂庵先是夢至江村,見一家柴扉南向,門內疏竹為籬,“有夜合一株,紅絲滿樹”。後來他在鎮江誤入一小村,“一門內馬纓一樹,夢境宛然”。北京不難見到馬纓花,在人家的院子裏,甚至在人行道上。已故吳曉鈴先生的書齋叫雙棔書屋,因為院子裏有兩棵棔樹,合歡的又一個別名。揚之水先生的第一個集子叫《棔柿樓讀書記》,因為她家院子裏有一棵棔樹,一棵柿子樹。宗璞先生在一篇文章裏說,她患白內障,眼前一片迷茫。後來住院做摘除手術,看見醫院門前一樹馬纓花,枝枝葉葉都清清楚楚。

所以我以為,“厚厚的大紅門”裏那兩棵榕樹,其實是合歡,夜合,棔樹,馬纓花。難道章含之女士對自家院子裏與自己相伴四十年、深情眷戀的樹,竟然叫錯了名字?這不太可能吧。

我疑惑,隻想出一種可能的解答。中國方言太多,同一種植物在不同方言裏常有不同名稱。北京人是不會把合歡叫成榕樹的,上海人也不會。莫非,在湖南長沙人章士釗先生的家鄉話裏,合歡就是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