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從掃煙囪開始(1)(2 / 3)

就這樣,湯姆和葛林師傅開路了。湯姆拿著煙囪刷子在後頭,葛林師傅騎著毛驢在前頭,從院裏走到街上,從關著的百葉窗前走過,從疲倦的眯著眼睛的警察前走過,從昏昏的屋簷下走過。

師徒倆走過煤礦工人村子的時候,家家戶戶已經關上門了,四周一片寂然。他們真成鄉下人了,因為他們穿過了城鄉分界線的關卡。師徒倆順著灰塵滿地的泥路前行,兩旁都是煤渣,足足有牆那麼高。他們耳朵裏隻聽著旁邊挖煤機在吼叫,嗖嗖地叫個不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噪音。走著走著,路也白了,牆也白了,牆角的野草長得老高,被露水打濕的野花開得很熱鬧。這時候,挖煤機的噪音已經遠了,隻有雲雀在唱著嘹亮的歡歌,河鶯在蘆葦裏啁啾,它們這樣已經整整一晚上了。

四周一片寂寥。地球婆婆還在沉睡,她的樣子無比美麗。金黃和綠色交相輝映的草場上,大榆樹在昏昏沉睡,樹下的牛也在熟睡。夾在榆樹樹幹中間的白雲,也在安然熟睡。河邊的赤楊樹樹頂子,遠遠看上去就像一條條白雪或者白沙,要等到太陽出來才肯再升到萬裏晴空做它們白天要做的事。

一直往前走。湯姆因為從來沒有跑到這麼遠的鄉下,就不住地四處張望。他多想爬過棚門去摘毛茛花,也許還能找到籬笆裏的鳥窩。可葛林師傅是個買賣人,怎麼會放任他遊玩呢。

一會兒,師徒倆遇見一個貧窮的愛爾蘭女人。這女人頭戴灰色頭巾,身穿大紅裙子,背個包裹正在趕路,一看就知道是從加爾威來的。她沒穿鞋子也沒穿襪子,光著腳一瘸一拐地走著,人疲倦不堪。可這女人長得高挑腴美,一雙明媚的眼珠,臉頰掠過烏黑濃密的秀發。葛林師傅情不自禁地衝著她喊:“你這尊貴的腳板,怎麼能走得了這麼硬的路。來,姑娘,和我一起騎這驢子走吧。”

這女人冷冰冰地說:“不用了,謝謝。不過我願意和你這小孩一塊兒走。”看樣子,是她討厭葛林師傅的模樣和說話方式。

葛林師傅惱怒地說:“由你。”仍然一個勁地抽煙。

愛爾蘭女人一邊並排跟著湯姆走著,一邊還閑談著話。上上下下、方方麵麵把湯姆的情況問了個清楚。說著說著,湯姆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會說話的女人。

湯姆問她家在哪裏,她說在大海邊。湯姆沒見過大海,就問她大海是什麼樣的。她告訴湯姆,大海在冬天的夜晚是怎樣在礁石上翻滾,在明媚的夏天又是怎樣安靜地熟睡,讓孩子們在它身上玩耍。女人還和湯姆講了好多關於大海的故事,聽得湯姆恨不得立刻去大海看看,到海裏去遊泳。

山腳下流淌著泉水。這泉水可不普通,它不是你們常見的那兩種:一種是從一個水潭裏白沙粒裏泛出來的,潭裏麵長了些紅捕蠅草、酸葫蘆和野白蘭;另一種是在長了羊齒草的峽穀中,從暖和的沙岸下流出來泛著泡沫的水。水底的沙打著漩兒,日夜不息。事實上,這裏的泉水和上述兩種都不一樣,這可是十足的北邊石灰泉,就像西西裏島或者像希臘的那些泉水一樣。古人的想象力很豐富,他們總想著有仙女在大熱天的泉水邊乘涼,還有牧羊人偷偷地藏在樹林後麵偷窺他們。這澎湃的泉水從石灰岩腳下的一個低矮的石洞裏傾瀉而出。它翻滾著,嘶吼著。它純潔透明,讓人看不清哪裏是空氣,哪裏是水。泉水逐漸彙聚,形成一道溪流,其衝勁足可以轉動一台碾子。金黃的毛茛花,淡青的繡球花,野生的覆盆子,像一堆堆白雪似的山櫻花盛開在泉水的四周。

師徒倆開始在泉水邊觀望。湯姆不知道有沒有東西住在黑洞裏麵,夜間從洞裏出來在草地上飛翔。葛林師傅什麼話都不說,從毛驢身上跳下來,從矮牆上爬過,跪在泉水旁邊。葛林師傅那不怎麼好看的頭就開始在泉水裏浸起來,他這麼洗頭發把泉水弄得髒兮兮的。

湯姆著急地摘著野花,那女人也不歇著,一邊幫他摘一邊教他怎麼紮花。兩人齊心協力,終於紮成了一個漂亮的花束。可湯姆紮著紮著就停下來了。他看到葛林師傅一個勁地用泉水洗著臉,洗完後還扇著耳朵。等到師傅的耳朵幹了的時候,湯姆說:“嘿,師傅,你可是從不洗臉的。”

葛林師傅回答道:“你不會再看見我洗臉了,我不過是想涼快一下,不是要幹淨。我才不像那種滿臉煤灰的煤礦工人,一個多禮拜才洗一次,那才叫人笑話呢。”

湯姆可憐兮兮地說:“我也想在泉水裏洗頭啊。這裏洗真得像在城裏的抽水機下麵洗一樣的舒坦,重要的是沒人把你趕跑。”

葛林師傅讓湯姆過來,問他:“你又沒像我那樣昨晚喝了那麼多的啤酒,你洗什麼臉?”

湯姆不改淘氣包的本色,跑過去也捧起泉水來洗臉,還說:“我才不管你是怎麼回事呢。”

葛林早就看著湯姆不順眼了,因為今天那女人寧跟湯姆在一起,也不跟他。於是他拉下臉,不住地辱罵湯姆,還把湯姆從地上揪起來一頓暴打。好在湯姆習慣了這樣的挨打,就把頭藏在葛林師傅的大腿中間,和他玩起了捉迷藏,還一個勁地踢他師傅的腳踝骨。那個女人則在一邊喊道:“可恥的葛林,你打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