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蘇菲·瑪索吃早餐
聚焦
作者:苗煒
蘇菲·瑪索代言一款法國汽車,前些日子來到中國,搞商業推廣。然後,我得到了一個機會,和女神一起吃早餐。早餐地點訂到了長城,女神下榻於長城腳下的公社,早餐的飯桌擺到了一段長城上。廣告公司的經理們告訴我,潘石屹、任誌強老在長城上吃飯。從山腳下的公社爬到長城上,要十五分鍾,山路崎嶇,要是背著餐桌餐具往上爬,還是需要點兒人力成本的,我覺得像潘石屹、任誌強這樣有情懷、有人文關懷的企業家,不會總勞師動眾爬到長城上吃飯的。
蘇菲·瑪索這頓早飯,一開始說是四五個人,我著實高興。當然,我的任務還是采訪。到了長城上,看見餐桌擺了十張椅子,汽車企業的幾位老總也一起吃飯,我有幸被安排在女神正對麵,掏出錄音機,拿出筆記本,老老實實準備采訪。有些采訪,是“假裝采訪”,問套路中的問題,給套路中的回答,當事人、記者、企業各方皆大歡喜。
女神終於駕到,一陣拍照合影之後,落座,早餐。我開始提問,第一個問題是,你未來的工作將側重於哪個方麵—表演還是導演?女神回答,一般來說,演員接到一個劇本,已經是電影鏈條中的下遊了。一個電影從創意開始,有一個漫長的流程,我成立了一個製片公司,也會擔任製片人的角色,我想從源頭上進入電影,這會對電影有益,這就像是一家公司的研發部門,幫助好的劇本創意最終完美呈現。我知道許多寫劇本的人收入不高,我希望能夠提高劇作者的收入,鼓勵更好的創意。第二個問題比較空泛,問她怎麼看待美。第三個問題更為商業化,問怎麼看待汽車。最後問,你那麼美,擔心自己變老嗎?女神回答,“我不擔心衰老,我從小就幻想,我變成一個老太太之後會是什麼樣。我想我會非常快樂。年輕美貌是一種負擔,負擔很累,一旦沒有這個負擔,人就會得到自由。不論年輕人還是老年人,身體健康都是第一位的。我成為一個老婦人的時候,我相信,影迷對我容貌的變化會感到的震驚要遠甚於我自己,如果有一個觀眾昨天剛剛看了《初吻》,再看到我今天的樣子,他一定會非常吃驚的。”
我看過《初吻》和《芳芳》,後來是《勇敢的心》和《黑日危機》,年幼或者成熟之後,她都非常美。很多時候我們羞於談論外貌,讚揚一個人的美,似乎略顯淺薄,甚至還有點兒政治不正確。但實際上,我們處在一個以貌取人的社會。早在2003年,就有一份心理學家的報告說—許多領域存在著相貌的偏見,教師給學生評分的時候會看重相貌,選民投票給政治家、陪審團判定嫌疑犯的時候,相貌都在起作用。蘇菲瑪索是比較少見的在美貌上沒什麼爭議的人物。我之所以早上六點起床,趕到長城來見她,就是為了拍了合影回去顯擺。
我在朋友圈貼出合影,結果收到100多個讚,還有100多條評論。男男女女都很興奮,有人說,你該問問她是怎麼保養的?不漂亮的人,總覺得漂亮的人是保養出來,其實呢,漂亮的人天生就漂亮。有句英語非常損—You can’t face the problem, if the problem is your face。
古人沒有政治正確的考慮。希臘人受美麗外形的影響巨大,並且非常直率地表達這種價值觀。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希臘盟軍統帥阿伽門農召集士兵大會,一個名叫特西特斯的普通士兵站出來發言,公開激烈批評阿伽門農,這位挑戰權威的士兵很快就被奧德修斯揍了一頓,在荷馬的描繪中,這個特西特斯是“最醜也是最壞的”,他羅圈腿,駝背,溜肩,禿頭。把醜和壞連接起來並不是荷馬的獨創,在希臘語中,“美”同時意味著“高貴”,“醜”同時是“無恥”的意思。布克哈特在《希臘人與希臘文明》中強調,美與精神上的高貴一致,是希臘人一種確定無疑的信仰。他們會給美麗健壯的運動員樹立雕像,紳士會和俊美的年輕男子約會,給後者提供人生經驗,戰俘如果很漂亮,就會得到釋放。這種給“美”的嘉獎,伴隨著對“醜”的打擊。
回到那天的早餐,女神在我對麵,也就吃了兩片水果。我忙著記錄,什麼也沒吃。不過,好在我有先見之明,在公社裏已經吃了一頓。我大老遠跑來,當然不是為了完成狗屁采訪,我隻是想知道什麼叫“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