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邊說邊搖頭,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感情和對曹操如今的不滿,他一股腦的將心中話都說了出來,而曹操則呆呆的看著荀彧數落著他,他沒想到荀彧竟然誤解自己到如此,曾幾何時二人心有靈犀,可是為何會到現在這種地步呢?曹操想不懂,他呆了許久,最後回過神來,他勉強苦澀的笑了,隻是這笑比哭還難看,他以手覆麵說道:“令君這番話,說的孤好汗顏!”
荀彧將目光從曹操的臉上移開,曹操放下手,他狹長的眸子裏難得的沒有了往日的殺氣,他開口問道:“如若如令君所說,真有什麼一步之遙,你我相行三十年,令君可否還願意與孤同行?”
曹操終於還是問出了他心中的那句話,他想知道在荀彧心中是漢室重要,還是他們相知三十年的友誼重要,荀彧聽著曹操的話,他嘴唇抖動著,眼神中那抹失望越來越重,他緩緩起身整理著身上這一身以滿是補丁的大漢官服綬帶,他對著曹操拱手行禮,聲音有些哽咽的回道:“平亂除奸,臣可與明公並肩,封王拜相,恕臣不能與大王同行了!”
曹操鄂然的看著立於身前的荀彧,他聽出荀彧的語氣中的失望和決絕,如今荀彧特意將大王二字說出,他知道在荀彧心中,漢室始終是正統,他臉上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他亦緩緩起身,他知道二人的心結是再也解不開了,他連說三聲好,然後對荀彧說道:“令君愛重孤,孤又怎能不知!好,孤可以終生奉養漢室,亦可以永為漢臣,隻是……”
荀彧此刻以收禮,他看著曹操,曹操亦開著他繼續說道:“隻是,孤原本以為,你我相交相知三十載,是可以傾心托付的。”
曹操說完再也遏製不住眼中的淚水,他急忙背過身去,他不想讓荀彧看到他動了真情,荀彧滿臉複雜,他緩步來到大堂之上,然後深深一躬到底,“明公知臣,臣,知明公!”荀彧說完對著曹操的背影行了一個三拜九叩的大禮,曹操聞背後聲響,微微撇頭,他看著荀彧一絲不苟的行著大禮,他的悲傷之情溢於言表。
荀彧行完大禮後,他對著曹操一步一步後退,二人如今以經沒有什麼在聊下去的,曹操見荀彧後退知荀彧要走,他急忙轉身,他想要挽留,但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荀彧就這樣一步步退出了書房。
荀彧走後,曹操一下癱坐在地上,荀彧於他的感情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他不由回想起那年洛陽皇城內二人的初相識,那年的荀彧一身青衫隨風飄搖,那年的他正要初出茅廬,如今三十年過去了,一切都變了,他被人稱做漢賊,就連荀彧也不在支持他,曹操以手按住幾案上的竹簡,竹簡被曹操一按紛紛下陷,他低聲自言自語道:“這天下,皆錯看我曹孟德!”
曹操說完以手扶額,“今日錯,明日錯,何日,不錯!”
曹操的咆哮在書房內響起,他似是自問,又向是在問所有人,然而沒有人回答他,曹操頹然坐落於書房之內。
荀彧回到家中,他這次去並沒有解開心結,反而他與曹操算是徹底的分道揚鑣了,沒幾日人報丞相府送來了一個盒子,荀彧打開盒子見盒中空無一物,他看著這個空盒子,良久之後他發出一陣大笑:“荀彧出仕三十年,到今日終無漢祿可食了!”
荀彧笑過,他緩緩將盒子關上,然後將他的官服擺放整齊,看著這身官服,他輕聲唏噓道:“荀彧明白,荀彧明白,大王又何必多次一舉?”
一夜風起,吹落了許都城內許多花瓣,第二日曹操方起身,忽然人報荀彧之子荀惲至,曹操招進,他見荀惲一身孝服不由大驚失色,此刻荀惲到了曹操麵前跪拜於地哭道:“家父於昨日服毒自盡了!”
曹操聽了荀惲的話整個人如遭雷噬,在許褚的護衛下,他慌慌張張來到了荀彧的府邸。
此刻荀府早已經是一片白色的海洋,不少官員已經前來祭拜,眾人見曹操來了,紛紛給曹操讓開一條路,曹操踉踉蹌蹌的來到靈堂之上,看著大堂上的那黑色棺礅,曹操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他來到荀彧棺礅旁扶棺而哭:“令君呐!”
曹操語中滿是悲傷,他哽咽著扶棺說道:“文弱,你我共事三十年,平敵酋,立朝廷,君之相為匡弼,君之相為舉人,君之相為建計,君之相為密謀,君王佐之才,曾許我平定天下!如今天下為定,君為何先我而去啊?文若,文若!你我同來,為何不肯同歸啊!!”
曹操的語氣中悲傷,懊悔,痛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包含了曹操對荀彧所有的感情,然而故人以去,唯留生者感傷不已!
建安十七年大漢守尚書令荀彧服毒自盡,時年五十歲,諡號敬侯,其子荀惲嗣,後官至虎賁中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