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榮走後大夥圍在一起議論此事,這時沒有胡三在場,大家開始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年輕人可能遇到什麼劫難。當著胡成榮的麵不便講真話,現在他們把隱藏在心中的真實想法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沒過幾天三省交界處關於胡學成的傳說多了起來,有人說胡學成已遭人暗算,他爹正忙著料理後事,滕莊有位文縐縐的老先生還說胡學成寫出什麼反文,現已被朝廷羈押,總之說法很多,流傳得也非常快。人們對這位仰慕已久的人非常關注,聽到各種傳說心中都會引起胡亂的猜想,眼巴巴地等著胡成榮回來。胡成榮回來後,一切真相都將大白於天下。
鍾鷂子聽說這事後內心掀起從未有過的波瀾,冥冥中他猜想自己的遷墳起了作用。這種事情很難預測,吉凶禍福隨時隨地都在變化之中,胡家不平順可能正是鍾家要興旺的預兆,預示由於選取麻黃嶺這個風水寶地他們鍾家將獨放異彩。經過一番推理後,鍾鷂子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甚是英明,但他並未將這種興奮表現出來而是藏在心中,這種事情一旦露餡即會遭到街坊鄰居的唾罵,還會挑起胡家人無端的仇恨,何必自找麻煩呢。他正密切關注事情的發展變化,心中暗自猜測胡學成究竟出了啥事情,會不會很嚴重。
三天後胡成榮到達北京,京城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遊人如梭的情景讓他有些眩暈,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車和人。車像流水似的在城中湧動,行人無法穿越馬路時就異想天開地在道路上方建起高架橋,站在高架橋上放眼望去,兩邊的車流都望不到邊際。眼前的情景與他設想的京城有著天壤之別,他認為天子腳下的繁華應該是抬大轎逛大街的人,吆喝聲、叫賣聲混雜在一起的那種熱鬧與繁華,是人們閑遊浪蕩中盡情享受快樂的情景。眼前的情形與想象相去甚遠,他在大街上駐足片刻就急匆匆地向著學校走去。找到這所學校他整整花了大半天時間,當一位自稱是兒子的同學將他帶到宿舍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胡學成不見了,那種一路上讓他提心吊膽緊張得心都提到喉嚨的感覺得到了驗證。
“胡學成哪去了?”他幾乎怒吼著,濃重的陝北方言難以掩飾他的驚恐與憤怒。他盯著這個帶他找到宿舍的同學,眼睛裏放射出一種不加掩飾的凶悍光芒。“大伯,您先坐下喝點水。”宿舍中另一位同學說道。“我問你,胡學成哪去了?”胡成榮又盯著眼前這位同學,仍然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隻見他衣衫破舊,高個頭略微佝僂,頭發已經花白,眼光變得有些呆癡,但絲毫沒有減弱那種焦慮與蠻橫的態度。正說著班主任走了進來,他握著胡成榮的手說:“老人家,您從那麼遠的地方趕了來真不容易,先坐下休息一會兒。”胡成榮握著這位老師的手不放鬆,有些緊張地問:“我娃出啥事了?”
“噢,別太緊張,沒啥大問題現在正在醫院治療。”“他病了?要不要緊?”“不要緊,現在已治療得差不多了。”“醫院在哪裏,我現在就去。”“不著急,你休息一下吃過飯再去。”“不,我現在就去。”“好吧,我讓班裏的同學帶你去。”說罷,班主任就讓那位將胡成榮帶來的同學又帶著他向醫院走去。一路上胡成榮還是有些不放心,就問這位帶路的同學:“胡學成究竟是啥病,病了多長時間?”這位同學非常理智地告訴他,“你去了就知道了。”
走進住院部,上到三樓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這位同學示意到了。胡成榮推門走了進去,他見胡學成躺在床上頭上紮著白布繃帶胳膊上也打著石膏,就一下子撲到床邊。床邊陪護的林樺見狀知道他的家人來了,就向胡學成示意自己先走了。胡成榮站在病床前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嘴唇抖得很厲害難以說出話來。“爹,你坐吧。”胡學成看著他爹的樣子喃喃地說。“你和別人打架了?”老胡著急地問。“沒打架,你不用擔心。”他仍然很平靜地說。“沒打架頭咋能爛成這樣?胳膊也斷了?”老胡顯然有些激動。胡學成看著自己的爹不說一句話,父子二人就這樣僵持著,病房裏的氣氛有些沉悶。過了一會兒老胡又開始說話了:“你不知道收到電報後家裏人有多著急,不知道你到底出了啥事情。這幾千裏路我一直提心吊膽地恨不得長著翅膀飛來。”老胡說得有些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