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郎爪子》與“李國濤密碼”(2 / 2)

作者對孫家的敗落,是持批判態度的,譬如他寫孫家後人孫光縉:“家裏有萬卷藏書,他念不進去;家裏有幾處產業,他管不起來。坐吃山空,可還架子不倒。”“他精神最好的時候”是“可以誇耀列祖列宗當日的富貴威武,三分真實,七分誇張地說一通,心情舒暢。或者幻想未來,怎樣攀龍附鳳,光耀門庭,這就全是幻想境界了”。但作者對在孫家養成的郎爪子的廚藝卻如前所述,是倍加讚賞的;對郎爪子廚藝的失落,是充滿悲涼之情的。這樣的一種悲涼之情,最初濃鬱地彌漫在中國超穩定社會結構破碎的末世之巨作《紅樓夢》中,而又成為二十世紀中國的情感基調。你隻要看看魯迅、胡適、瞿秋白、鬱達夫、巴金等等,哪一個不是有著文化意義上的敗落世家的人生背景?這是具有悠久曆史的強大的中國文化,麵臨幾千年未曾有過的根本性的社會轉型的曆史大變局中獨有的人文景觀。這其中,美好、生機、衰敗、深刻、豐富等等,交相雜錯,令人甜酸苦辣,五味雜陳。但卻是曆史景象,時代風標。

要而言之,李國濤先生或許正是從這樣的大文化背景大文化譜係中走來,在這樣的視界裏,當他麵對一個全新的世界時,他會覺得“世界正年輕”。年輕,意味著生長的可能性與不成熟;在精神的漂泊中,他會有興趣探尋於作為魯迅靈魂“黑匣子”的《野草》;在情調上,他會與汪曾祺成為高山流水;在現實中,他也會對生長於泥土之中的“山藥蛋派”充滿著“理解之同情”;他談天說地,讓天地之間的萬物都有了從曆史長河中走來的滄桑;他主持文事,慧眼識人,無愧於伯樂;當然,在某些人的眼中,誠如畢星星在一篇文章中所說“總感覺(他)這文章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兒,不對勁”。

時人或說他是老派文人。老派文人,亦此意味也。

從一個短篇出發,得出如此結論,或許有過度闡釋之嫌?但猶如一個人,雖然汗毛孔何其多,但體味則一,關鍵是對體味的嗅覺是否準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