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婚期至。看似漫長的半月,竟然轉眼便過了。
因是大婚,繁文縟節分外複雜些,天還未明的時候,便聞得喧囂鑼鼓之聲浩浩蕩蕩湧進小院之中,攪擾四方的冷寂。
按照約定,以晴的婚禮是按一國公主的禮儀舉行,夫差不願委屈她將就,便吩咐下去,民間大婚習俗一律依從,不可從簡。以晴不勝其煩想要推脫卻被夫差一句話駁回。簡簡單單的“出嫁從夫”四字個竟讓她說不出話。
以晴也隻好看開:罷了,隨他去……
晨曦猶然之時便已梳妝打扮。因奉行嫁娶之俗,婚禮前一夜以晴便攜侍女暫作留在驛館之中,一屋子喜娘侍婢侯在外室,嘴裏滿是說不完的尊貴吉祥,以晴有些不勝其煩,靜默坐在內室床榻之上,隻待吉時已到,便如同尋常女子一般嫁與良人。
驛館之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小廝們臉帶笑意招待來往賓客,隻怕笑容已經抽搐酸痛。
以晴落座妝鏡台前靜靜坐著,巧手丫頭高高挽起她的發髻,又將她清秀臉龐點綴的分外嬌媚,一頂中重的鳳冠壓在頭上,沉墜的讓她受不住,以晴有些意外抬頭看去,眉眼之中自有說不出的溫柔。
“王後娘娘可是累了?”喜娘攙扶她坐回榻上,笑著問。
以晴笑意盈盈向她一點頭,分外端莊的樣子:“隻是不適應而已。”
殿外,絡繹不絕的樂曲聲還在繼續,以晴下意識透過窗扉向外張望一眼,卻又啞然失笑。
她轉身看看堆疊在房中的珍稀禮物,越發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不再是穆以晴了。
“西施……”她緩緩揶揄那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一時怔怔出神。
“娘娘您說什麼?”
一旁染月拉了她的衣角小聲提醒:“姐姐,你是王後。”
以晴回了回神兒看她,笑得無奈。
染月說的沒錯,她已經是王後了。
起身向著那窗扉虛掩出走去,來往道賀的人群誰也沒注意她哀怨的神情。若以女子出嫁而言,她的婚禮無異於姑蘇城裏,乃至天下人中的一樁盛事。
紅衣美姬嫁與一代君王,以獨寵之愛入主中宮,何等榮耀!
賓客的賀禮是珍稀玉石,勾踐的嫁妝是萬金之數,而夫差則以天下江山向自己許諾:他朝得子,必為儲君!
這一嫁,她竟不知羨煞多少紅塵女。
可是以晴不暢快。
頭上西施的名分壓得她胸中幾乎窒息。
那些或是豔羨抑或貶斥的言語所指對象,終究不是穆以強。
哪怕行走街頭巷尾的販夫走卒也知道吳王夫差娶的是西施……
“姐姐,吉時到了。”
窗前矗立良久,恍惚的已忘了時辰,以晴再度看向遠處天際的時候,昏暗已盡數退去了。
身後喜娘挑起花架上的金絲玉履織就的大紅嫁衣替她披上,看房中映照出旖旎身影,喃喃讚歎不絕於口。
拜別賓客,進宮的儀仗經皇城,宮城,最後抬進了館娃宮中,闔宮禮樂之聲再度響起,喧囂賀喜鑼鼓久久環繞莊嚴王城,經久不散。
館娃宮中,一幹的下人女婢盡數被以晴吩咐退下了,隻留下體己的染月和先前已嫁與蒙桑的柳兒,陪她說著話。
窗前龍鳳花燭燃起的柔光分外迷醉,不時爆起燈花吸引柳兒的目光。
“姐姐你看,紅燭報喜也報喜呢。”
以晴應聲看向柳兒。
短短不過數日,跟在以晴身側的小丫頭已嫁作人婦了,這一****換了命婦裝束。一頭濃密黑發高高挽起,典雅端莊的簪子束在發間,分外明媚。到底是新作人婦,縱使隻言片語也含著笑意的。
端莊中正的坐在床榻之上,層層疊疊的配飾衣衫不堪承受,染月不斷在她耳側說著殿外夫差的狀況,以晴卻隻覺得累,垂下眼眸靜默看著自己衣袖上的飛鳳蟠龍,倦意漸漸濃了。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喜樂絲竹聲停了。以晴恍惚抬頭張望,柳兒和染月卻皆已不見蹤影。
以晴惶惶然站起身,垂墜珠飾扯壓得她眩暈。
“小心!”身側一個溫暖懷抱扶住她的身,淡淡的酒氣在以晴周圍氤氳開添幾分醉意,分外撩人。
隔著輕紗抬頭看向他,那明媚的眼,那俊逸的笑,那熟悉到依戀的淡淡溫柔。凝視麵前這個透出王者氣息的男人,以晴的目光凝的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