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日本刊印者和翻譯者無不對此書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認為《海國圖誌》在“幕末海禁告急之時最為有用”,絕對不是其他任何書籍可以與之比肩的。訓譯者們借此以抒發時局感想,宣傳愛國主義,啟發民族精神。日本的很多學校甚至將《海國圖誌》作為教授學生世界地理基礎知識的教科書。
《海國圖誌》雖然已經得到了政府的允許和鼓勵,開始了批量生產,但限於當時的印刷技術和工藝,投放市場的數量仍然有限,不像今天一本暢銷書隻要好賣,那所有書店鋪天蓋地都是它。日本市場上的《海國圖誌》各種版本都供不應求,一麵世就全部斷貨,絕對比《明朝那些事兒》要搶手得多。書的價格也是打著滾兒地往上漲,1851年,每本書值銀子130文,到1859年,竟漲到了436文。
一本書的價格在8年間上漲了4倍還多,比起今天的房價來絲毫不遜色。日本的學者們四處活動搜集這本書,有機會就買,買不到就借閱,都想一睹為快。他們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一篇一篇地反複閱讀琢磨,還專門召開了多場座談會交流自己的心得體會。
比如幕府末期比較著名的社會活動家佐久間象山、吉田鬆陰、橋本左內、賴之樹三郎等人,無不是《海國圖誌》的忠實擁躉,他們四處搜集該書,並仔仔細細、反反複複研究,甚至做眉批、寫摘要、寫心得,並定期組織起來交流心得體會。
吉田鬆陰接連寫了兩篇有關《海國圖誌》的讀後感,魏源在書中所闡述的思想給吉田以很深的影響。這些學者、政治家們認真研究,吸取了書中的精髓思想,梁啟超說過:《海國圖誌》給吉田鬆陰、西鄉隆盛等人的啟發絕對不亞於中國的《論語》對統治者的作用,並進而為日本從政府到民間的浩浩蕩蕩的明治維新埋下了伏筆。
5.海杈與海權意識
中國人進入海洋的曆史比西方人早了好幾個世紀,早在春秋時期,諸侯之間的爭霸戰爭就已經出現了海戰,西漢政府渡海作戰建立了樂浪四郡、東漢馬援千艦平複交趾叛亂、唐代白江口之戰大敗日本、明代鄭和下西方的壯觀、清代平定台灣的勇武,都說明了中國很早就與海洋打交道了,並且一直沒有離開過海洋。
然而,輝煌僅屬於過去,中國人在發展出了強大的海洋力量之後,卻沒有繼續前進,反而急劇衰落,在近代史幾百年內日益淪為二流乃至三流海洋國家。中國人進入海洋早,卻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海洋,反而固步自封,不進反退,不僅喪失了大片海洋領土,也沒有發展出現代意義上的海權觀念。
海權問題真正進入中國人的思維,應當是在鴉片戰爭以後。自1840年鴉片戰爭慘敗以來,中國屢遭來自海洋上的入侵,喪師失地,主權殘破,中國主流社會開始認識到海洋的重要性,於是洋務運動興起,海權意識萌芽,清政府舉全國財力,創立了北洋水師。
然而,就在表麵的輝煌遮蔽了人們的雙眼,當中國人沉醉於“亞洲第一”的海軍力量時,1894年爆發的中日甲午戰爭,中國再次慘遭徹底的失敗。雄壯的北洋水師當時擁有全亞洲一流的軍艦,總噸位遠超同時期的日本,可說是傲視亞洲,在全世界也能令人刮目相看,而且水師官兵作戰英勇、不怕犧牲,鄧世昌即為表率。但這樣一支強大的艦隊還是逃脫不了失敗的命運。
為什麼看起來頗為強大的海軍換不來國家的強盛,反而遭遇失敗?其原因是海權意識的落後。那麼,海權究竟是什麼?
曆史進入19世紀以後,世界各國尤其是沿海國家的政治、經濟都無一例外地與海洋緊密聯係在一起,海軍就成為了無可爭議的選擇。由於開拓了世界市場,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不再是一國之事,而是成為世界性的事件了。
資本主義國家為了給自己的商品尋找市場,就必須進行對外貿易,從而掀起了向海外擴張強占殖民地的高潮,為了強占殖民地而發展強大的海軍,為了維護殖民地又反過來進一步發展海軍,海洋和海軍已經成為了西方早期資本主義國家的命脈。在海權理論沒有出現之前,自大航海時代開始,西方列強就已經在自發地運用海上力量為國家謀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荷蘭人是海洋時代的先驅,曾被稱為海上馬車夫,緊接著葡萄牙、西班牙迅速崛起,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曾經是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影,英國人是海權思想最大也是最成功的實踐者,他們憑借自己強大的海上力量建立了一個遍及全球的“日不落帝國”。
理論從來都是在實踐之後產生的,綜合考察了19世紀世界趨勢,並仔細分析了荷蘭、西班牙、英國等強國的發展軌跡之後,海權理論的創立者、國海軍學院院長阿爾弗雷德·塞耶·馬漢出版了兩本偉大的著作,一本叫《製海權對1660—1783年曆史的影響》,另一本叫《製海權對法國革命和法帝國1793—1812年曆史的影響》。這兩本書第一次提出了一個全新的理論:海權,從而震動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