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夢醒至杭州(2 / 2)

蕭陽起兵,本質上是大信底層的一些人要推翻特權階級的統治,起義之初,他們最直白的行為是殺死所有特權階級,官員、地主、富商以及那些看不起他們的讀書人。但另一方麵,他們也希望成為特權階級,例如成為官員、成為地主、成為富商,這些不好說出來,但其中最光明的,自然還是可以成為讀書人。

他們攻進每一個地方,遇上對他們持對立麵的書生,自然罵著這幫家夥不識時務,不在乎多殺一個。可是如果有遠見,有想法的,當他們有了那樣的條件,到底還是希望自家能出現讀書人、本能地覺得那樣才是真正的有出息。這是千百年來根深蒂固的價值觀,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人們總會覺得就像小說話本裏說的,那些運籌帷幄的有知識有謀略的人才是上等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就算是兵災不長眼,也還有一些當權者,保護了一些讀書人,讓他們或者作為幕僚,或是作為家中弟子的師長,給予庇護。如眼前這家,便是這些日子以來杭州城內唯一的一家書院,背後據說有數名軍中將領做靠山。城破之後糧食供應極為拮據,一些原本就無權無勢,不像原來官鈞賢他們那樣的四大家族那樣“有著罄竹難書的惡行的”,但有些學問的儒生,城破之後僥幸活下來,被安排在了這裏擔任教書先生。

此時書院中的弟子還不算多,學生家中多少會有些背景,但並不算高,若真到了蕭正道和覃卯那等地位,要為家中弟子找老師,自然是把某某大儒直接抓過去就是。

學生雖不多,先生倒是挺多的,其中一部分是以前就在蕭陽軍中的,這類已經適應了情況,進城之後被安排在這,多半洋洋得意。他們在先前便與軍中將領有些關係,能拿到的好處也多,已經不會被人迫害;另一部分自然是原本屬於杭州城內的儒生,這批人算是“戰敗者”,無論學問如何,這時候也隻得低頭做人,在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這樣不算叛國,隻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巴巴地指望著看著形勢過去。他們能拿到的薪俸不多,每日僅夠糊口,當然,在這時的杭州,已經算是一份好工作,偶爾被人挑釁,考慮到家中妻兒以及需要照顧的人,也隻得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地忍了。

“咳……上課,我姓唐,給大家講《尚書》……”

屋外大雨如注,那嘩嘩的雨聲也隔離了外界的喧囂,還了這課堂一個清淨的世界。上午學生們還在桌椅間拍打著濕衣交頭接耳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子在講台上坐了下來,用戒尺敲了敲桌子,略帶倦容地開了口,這開場白簡短而平淡。

下方的人吵吵嚷嚷說說笑笑,上方的年輕女先生自顧自地說講課。這個女先生看起來嬌美柔軟,甚至一看就覺得大病初愈的樣子。沒有老師的權威,下麵的學生自然也就難有敬畏之心。其中幾個孩子是北方來的,年紀雖小,但是個子已經比較高壯,他們顯然對這上課興趣不大,甚至直接打斷了這女先生的講課,直接就問:“哎!那大姐,你說這杭州這邊最好玩的是哪裏?”那女先生便笑著說了幾處可以去看看的地點,而後又是一天過去,就算是書院中那唐先生到來第一天的情況。

在這戰後的杭州,有這樣一份工作已經不錯了,學生就相當於先生的衣食父母,在這裏,先生是不敢輕易得罪學生的,也沒有必要。反正這個新政權也還沒有所謂的科舉,就算將來有了科舉,參加考試的,也就都是這些學生,不用擔心哪個太差而被家長來興師問罪----反正水平都差不多。就這樣過了一個上午,學生們就開心地迎來了散學。講了一個早上的課的女子回到了先生們所在的房間,和裏麵的幾個同僚打了招呼。在這裏的先生們算得上龍蛇混雜,先前就在蕭陽軍中的大都有自己的事做,原本屬於杭州的教書先生則多半憂心忡忡,安安分分地教書,平時也不敢多說什麼,所以她的招呼也沒什麼人搭理。

不過,其中倒有一個人認出她來,道一聲:“唐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