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走後,孩子一睡醒發現老鄧不在了,就大哭起來,“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孩子哭得很傷心,這種傷心的感情也感染了李琳,女人的脆弱往往來自內心的孤獨與無助,或者迷亂,同時又充滿幻想,甚至充滿冒險和唐突,幻想著太累或者太苦悶時能借助一個肩膀讓她靠一靠。這時李琳的心似乎很狹窄又似乎很廣袤,似乎長滿了蓬蓬的草,不管缺雨還是缺陽光,這些草都會變成另一樣東西,會生出密密麻麻繁雜的混亂的情緒來,這種情緒有時會使得女人迷失方向,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李琳想到自己的命為什麼這樣苦,她想到了死,然後她又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住了。不!自己萬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可憐的孩子不是既沒有爹也沒有媽了嗎?繼而產生一種犯罪感,這樣做怎麼對得起自己死去的丈夫。李琳又深深地思念起自己的丈夫,想起丈夫對自己種種的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痛苦,一會兒激動。進而她又想起老鄧,她在想老鄧盡管給自己寫過很多信,可那有可能都是出於同情,老鄧這次來盡管對他們娘倆很關心,但是老鄧臨走也沒有給自己一句痛快話,難道自己的苦心老鄧沒有看出來,難道老鄧真隻是同情我們娘倆。李琳越想越頭疼,最後自己情不自禁地大哭起來。她的痛苦的哭聲把孩子嚇住了,孩子不停地用手幫媽媽抹眼淚,一個勁地說:“媽媽別哭了,強強聽話,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這時李琳看了看鬧鍾自己在這裏胡思亂想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於是她說:“孩子你自己玩吧,媽媽給你做飯去。”可是就在李琳做飯時孩子跑了出去,李琳做好了飯,出來一看孩子出去了,她想起孩子沒穿外套,就趕緊出去找,將孩子找了回來,娘倆吃了飯,她就給孩子洗了洗,娘倆就睡下了,可是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快天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就在這時孩子有氣無力地喊:“媽媽,我渴,我要喝水。”由於職業的原因,李琳養成了一種習慣,她盡管睡了,也睡得很輕,以免病人有什麼事她聽不見,在家裏也是這樣,孩子一喊她立刻醒了,起來給孩子倒水。她拉開燈看到孩子的臉紅撲撲的,她用手一摸孩子的額頭火燙火燙的,於是趕緊給孩子喂了點藥,自己也趕緊穿好衣服,把孩子用毯子裹好抱起孩子就往醫院跑。因為晚上一過八點公交車就停了,現在是臨晨公交車還沒開始跑,她隻有抱著孩子艱難地行走,等她走到醫院已經天亮了,她趕緊到自己所在的科室請了假,然後又把孩子抱到兒科。她們科的王護士長趕緊派了一個小護士跟著,路上小護士要接過孩子,李琳說自己能堅持,可是剛走到兒科的二樓李琳就再也走不動了。隻見她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下來,小護士趕緊接過孩子,正準備把孩子送進兒科,突然李琳一頭栽倒了,幸虧小護士手快,一把抓住了李琳,但是李琳跌倒的慣性把小護士和孩子全帶倒了,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孩子尖利的哭聲一下子就把兒科的所有人都驚了出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們娘倆抬到屋裏。醫生很快給孩子和李琳做了檢查,初步確定孩子是急性肺炎,李琳的心髒有點問題,醫生給他們娘倆都上了急救措施,李琳所在的科室又派了一位護士來照料他們娘倆。直到下午,孩子好像好了一點,喊著餓了,護士給他喂了點粥,他緊接著就問:“我媽媽呢?”護士告訴他:“你媽媽太累了,在隔壁休息呢。”孩子不相信,非要去看一看,護士隻好說:“等你輸完液我帶你過去。”
這邊李琳其實早就醒了,但是她感到渾身一點勁也沒有,眼皮無比沉重,有一種憋氣的感覺,她的胃也滿滿的,嘴裏全是苦味,一天了什麼也不想吃。也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在這時特別軟弱,不由得就流出了眼淚。她在哀歎自己的命運,她覺得自己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她又怨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軟弱,為什麼不給老鄧直接把事情挑明。就這樣迷迷糊糊又過了一夜,她想起來去看一下孩子,可是她就是起不來,她聽到護士沉重的腳步聲,就說:“小胡,扶我一下。”立刻有一隻有力的手伸到了她的肩下,她吃驚地睜開雙眼,“怎麼是你?”原來是老鄧站在了她的麵前,他的那一隻手伸在了李琳的肩下,他彎著腰,臉對著李琳的臉,也不知怎麼回事,李琳立刻身上有了勁,坐了起來,她一把抱住了老鄧。老鄧也很激動,自從老婆走了以後,老鄧沒有接觸過女人的身體,李琳這樣一抱,他竟激動得渾身像被電擊了一般,不停地顫抖。李琳似乎感受到老鄧在發抖,越發抱得緊了,這時李琳不知哪來的這麼大的力量,把老鄧抱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他喃喃地說:“對不起,讓你和孩子受苦了,我真是不應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