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宏喜想為他們的幸福生活創造一個機會,他想著這些事情結果一晚上也沒睡好,天快亮時老鄧也醒了,於是兩人又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起話來。羅宏喜說:“我感到我表姐對你很有點意思,你看出來了嗎?”老鄧說:“我們都是過來人了,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隻是我現在是殘疾人了,臉上又落下一塊疤,我的年齡也比她大,我覺得如果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委屈了李琳。”羅宏喜說:“你這顧慮太沒有必要了,你的傷殘又沒有瞞著悶著,都是擺在麵上的,你的年齡是比成參謀大一點,但是隻要表姐她不在意,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最後他們商量的結果是這次先別提這件事,以後再說。
羅宏喜乘長途客車一路向自己的家鄉駛去,車越接近家鄉,他的心情越是激動,他的這種感受他說不出是高興,是難受,還是氣憤,因為他的臉是朝著車廂玻璃的,他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想到他和父母、姐姐、妹妹在一起的日子,他會心地笑了。他在玻璃裏看到自己的笑臉,他覺得自己雖然受傷了,但是在醫院養了這麼長時間,自己的這張臉還是青春燦爛的,他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過自己。他又想起父親的死,想起母親的死,想起姐姐的死,想起妹妹的病,想到這次回來真正是物是人非,他又生出無限的憤慨,他看到自己的臉扭曲得十分難看、醜陋,他覺得這張臉是這樣的陌生。於是他在想人還是要多想陽光的事情,這樣不僅心情愉快,表情也好看,身體也漂亮得多。人幹嗎一天到晚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折磨自己。不知是哪位哲人說過,生氣是用別人的錯誤折磨自己。他這樣一想,似乎他也就不太恨田胖子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好在自己這次回去不用麵對田胖子。羅宏喜這樣想著想著車就到了家鄉山下的路邊,由於羅宏喜思想上的包袱放下了,因此他走起山路來也不覺得累。翻過一座山梁自己家的小山村就呈現在麵前,他的心情一陣激動,快步向村子走去,他先去了陳二明叔叔家,看到他二明嬸子呆在了那裏,羅宏喜一想自己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已經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小夥子了,她怎麼能認出自己呢?於是他就主動喊了一聲:“嬸子,我是宏喜呀。”“你是宏喜?”嬸子驚叫著跑了出去,對著外邊大喊:“宏喜回來了,宏喜回來了……”在她的喊叫下二明叔回來了,左鄰右舍的鄉親們都跑了出來,就連已經拄著拐棍的羅貴奶奶也顫顫巍巍地出來了,羅宏喜撲上前去抓住她老人家的一隻手問:“爺爺呢?”“孩子,你爺爺去世了兩年了。”說著她就抹起了眼淚,他趕緊把她老人家扶進屋,又把鄉親們讓進屋,把帶回來的糖果分給大家,又把煙給大家點上。
鄉親們爭先恐後地跟他說,田胖子病死了,聽說他的二兒子也在部隊上出事故死了,羅宏喜從鄉親們的話語中聽出來,他們並不知道田胖子死的真相,也就沒有多接鄉親們的話語,他隻是聽著。
第二天羅宏喜叫上二明叔的兩個兒子準備到鎮上買兩塊石碑給母親和姐姐把木牌換掉。他順便去了一趟劉波家,劉波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劉波的母親一個人住在家裏,羅宏喜的到來使她還以為是劉波的戰友來了,很客氣地問:“貴姓?”羅宏喜告訴她,自己是羅宏英的弟弟羅宏喜時,老太太立刻哭了起來,拉住羅宏喜的手不放,說:“你這麼遠回來,還來看我這死老婆子,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啊。”老太太非要羅宏喜三人吃過飯再走,羅宏喜他們說還要到鎮子上辦事,就趕緊走了。老太太拄著拐棍送出來好遠,羅宏喜他們走出去好遠回頭看到老太太還在那裏站著,羅宏喜感到心裏很不是滋味。到了鎮上,羅宏喜專門領他們倆到當年父親領他們全家吃飯的那家飯館吃了頓飯,這個飯館沒有多大變化,但是對羅宏喜來說,物是人非,再也吃不出那種全家在一起的其樂融融的氛圍了。盡管他點的還是當年父親點的那些菜,但是羅宏喜覺得味同嚼蠟,沒有任何滋味。他領著他們哥倆到了當年他們全家照相的那家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然後他自己又單獨照了一張。他想,這一走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回到這個地方,還是留點念想吧。
第二天,羅宏喜來到母親和姐姐的墓前,鄉親們聽說羅宏喜要給母親和姐姐立碑也都拿著工具主動跟了來,羅宏喜看到母親和姐姐的墳前長滿了草,那兩塊上的字跡已經脫落,看不清了。木牌風吹雨淋這麼多年已經朽了,羅宏喜輕輕一動木牌就散了。羅宏喜跪在母親的墳前號啕大哭,他哭著說:“媽媽、姐姐,喜子回來了,喜子回來看你們來了,喜子長大了……小妹也長大了……喜子沒有辜負你們的心願……喜子一定帶好小妹……一定好好工作……報效祖國……用優異的工作業績……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鄉親們看到羅宏喜傷心的樣子,都跟著抹淚。羅宏喜給媽媽和姐姐立完碑後他悄悄去看了一趟成參謀的媽媽,他去了之後沒有告訴老太太他是誰,他隻是說自己是成參謀的戰友,到湖北出差,特意來看望老人家。成參謀的媽媽看起來還算健壯,老太太很健談,她好像也猜出了什麼,一個勁地問他是哪裏人,父母在哪裏。老太太問這些話時,眼裏沁著淚花,她這是想念自己的兒子了,當她聽到羅宏喜去過鄂州了就趕緊問,羅宏喜是否見到自己的孫子,羅宏喜告訴她見到了,孫子健康活潑,很可愛,她臉上現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的這一表情,讓羅宏喜想到,將來如果李琳和老鄧真有那一天的話這個孩子能不能帶走還是個問題,進而他又想,八字還沒有一撇,想那麼多幹什麼,羅宏喜就這樣胡思亂想地在老太太家坐了一會兒,他準備走,老太太留他吃飯,他怕時間長了他說話會露餡,因此他匆匆離開了老太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