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鹹魚翻身(2)(2 / 3)

伍烈說不可能。他反問為什麼不可能,你知道一個人天天夜裏睡不著覺,能熬多久?如果我垮了,你是不是就省事了?你就不怕我留下一紙遺言,告你是精神迫害?

伍烈說不會的,你現在的失眠不是藥物所能治得了的,是腦子裏黑白轉軸,跟自己較勁。如果你選擇跟我合作,一吐為快,心裏一塊石頭落地,自然也能在夜裏睡安穩覺。

他說我心裏沒有石頭,現在睡不著覺是叫你們給氣的。

伍烈說你是被延長拘審時間給氣的吧?到了這一步你應該清醒了,不要再指望有什麼人會為你說話,別再對自己的將來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他說所有人都會經常思考自己的將來,但大多數人都是錯的。我從不思考將來,因為我對將來看得很清楚。逮捕又怎麼樣?判刑又怎麼樣?每個人一生下來都被判了死刑,也包括你。無非有的緩刑期長一點,有的緩刑期短一些,長的不過就是七八十年,短的有幾年、十幾年。其實早幾年又何憂?晚幾年又何樂?

伍烈說這樣講太消極了,這不是你的風格。照你這麼說人人都是混吃等死,那生命的價值又怎麼體現?你當初又何必帶領郭家店人發財致富?富了又有什麼意義?人還是要活得有價值,活得有價值不容易,死得有價值就更難。因為死得沒有價值會抵消活的價值。你是由於缺覺而思維有些混亂,我去給你找個大夫來看看怎麼樣?

他出去不一會兒,果然領著個上了年紀的醫生進來了,老醫生對郭存先打量個沒完,又是摸脈,又是聽胸,手指敲肋,張嘴看喉,然後東問西問沒完沒了,這豈不成了變相審訊?他騰地一下火了,呆在這裏邊是怎麼回事你還不清楚嗎?這還用得著問,你到底會不會看病?

老醫生一點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向他解釋,醫生看病有四妙:稱神、聖、工、巧。望而知之叫做神,聞而知之叫做聖,問而知之叫做工,切脈而知之叫做巧。四妙少了一妙,就不是好醫生。若望聞問切一概沒有,就是華佗再世,也隻是逞能。

“好吧,經過這一番望聞問切,我究竟有什麼病呢?”

老醫生一口氣說出了他身上的一堆毛病,肝脾心腎都不是很好,以胃和肺裏的毛病最大,好像身上沒有毛病的地方倒不多,神經衰弱並不是最主要的……但目前都無大礙。

郭存先忽然明白了,伍烈並不是真正要給他治失眠,而是想聽最後一句話:目前都無大礙。也就是說眼下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人,他這是怕出意外。

臨走的時候伍烈說熄燈前會讓看守給他送一片安眠藥來。郭存先生氣地拒絕了,他感覺到自己今天的情緒格外惡劣,是由於反省商易的被釋放而對自己不滿意,也對剛才跟伍烈那番對話不滿意,下了決心要管住自己的舌頭,以拚死的硬勁兒閉住嘴,怎麼看見伍烈一戧火,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了,還跟他要什麼安眠藥,如果下了想死的心,還怕睡不著覺嗎?自己的定力怎麼就比不上才三十多歲的商易?當年的膽力、勇邁和智慧都到哪兒去了?

早晨,吳清源的車駛到公安局大門口,門衛敬禮放行,卻斜刺裏跑來一個穿著入時的女人攔住了他的車,車一停她開門就上了車,司機正想發作,卻認出了她是《大化日報》的名記者安景惠。吳清源無可奈何地笑了:“我就想到了,在大化能做出這種事來的,除去安大記者再無第二人。說吧,有什麼吩咐?”

安景惠臉上堆出迷人的笑容:“我要旁聽你們上午的會。”

吳清源麵有難色:“你可真是厲害,連我們內部要討論一下案子的事你也知道?我們局裏一定有內奸……”

安景惠以不見外的口吻磨蹭:“郭存先的案子不僅是特大新聞,還有許多值得往深裏挖的東西,用我們的行話說是塊大肥肉。我們老總說了,讓我一跟到底,必須掌握第一手資料,好好寫寫這個人物的起伏跌宕,你吳局長無論如何得支持我。”

“這是有嚴格規定的,我們內部研究案子不許記者介入。”吳清源嘴上這麼說著,但神色輕鬆,甚至是帶幾分讚許的樣子鼓勵安景惠跟自己泡蘑菇。皆因他此時的心情太好了,簡直可以說是誌得意滿。抓捕郭存先是他從警以來最得意的一招棋,或許還是他為官以來幹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先是造成既定事實,然後頂住了一輪又一輪來自各個方麵的巨大壓力,現在可以說大局已定。隻要把郭存先一判刑,郭家店一完蛋,支持郭家店的人就不可能再鬧騰了,某些人想借支持郭家店主政大化市的可能也就沒有了,而自己的計劃則會一順百順……他既然已經胸有成竹,對安景惠的要求自然就格外照顧,而且這個女人手裏的這支筆自己也正用得著:“我同意你的說法,郭存先這個人物將來是可以寫一部大東西的。但今天上午的會你進不去,也沒有必要,今天不討論具體案子,隻原則地講講政策,對你沒有用。不如這樣,用我的車把你送到宣傳部,你在那兒等我,我一散會立刻趕過去,再拉上宣傳部長,咱們一起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