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鹹魚翻身(1)(2 / 3)

另一個囚徒湊過來:“那你也給我測一下。”

“你想測什麼字?”

“有毛病的毛。”

“哎喲,你這小子膽兒夠大的。”

“我就是要鎮鎮你,看你怎麼測這個毛字?”

“你別給我設套,我測的是字。毛字,就是手的反寫,所以姓毛的人物都擅長用反手,一生都是反著抓、反著幹、反著來。四次反圍剿奠定基礎,然後反土豪惡霸,反蔣,反美,反修,三反,五反,反走資派……人家是偉人,反手怎麼用怎麼得心應手。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用這個字?雖然你是鬧著玩兒,可這也是天意。聽我勸,這幾天小心點。”

“去你媽的,小心不小心還能給我咬一塊下去?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唄,早死早轉世。”

“喲,想的還挺美,就你這道號的怎麼知道自己還能轉世?”

“轉世有什麼新鮮的,人都是轉世的,你看剛出生的時候都是滿臉皺紋,跟小老頭兒、小老太婆一個樣,那不就是上一輩子的老頭兒老婆轉世的嘛。現在也就數轉世為人最不值錢,轉個動物都受保護,大熊貓呀、獅子、老虎就甭提了,就是轉一頭騾子,都能賣個汽車的價錢,而煤礦上死個人才賠個萬八千的。所以像你我這樣的,死了也就隻能還轉世為人。”

“咳咳咳,還有完沒有?被審了一天就夠煩的了,回到監號就這一會兒工夫可以樂和一下,還得要聽你們講課?來,我給你們說個段子,解解悶兒……”

聽犯人鬥嘴,你不能不驚奇剝奪舌頭的自由有多麼難,也最痛苦。號裏人的舌頭都被關了一天,即使沒有全關住也別別扭扭地隻說一些自己不想說的話。憋得太難受了,一回到監號,一有機會,就先解除對舌頭的管製,大說特說胡說亂說爭著說搶著說,重要的是要獲得隨便說話的快感。話語這個玩意兒真是好東西,無盡無休,無人能離得了它,沒人能計算得出,人活一輩子要聽多少話、說多少話……

人的大腦也是個奇妙的倉庫,能保存一輩子所聽到的很多話,凡自己說過的重要話都不會忘記。話語有時能創造奇跡,有時又是有力的武器……罪犯在被子彈或刑罰征服之前,都是先被話語的武器征服,那就是審訊。就在號友們嘻嘻哈哈、你來我往地亂戧戧中,一個年輕人坐到郭存先的床上來,他說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認識他這樣的人物……他叫付新輝,二十七歲,原是銀行業務員,財經大學畢業後剛工作了四年,卻貪汙了一千多萬。他平時上下班開著自家的寶馬轎車,有人問就隨口亂說,一會兒說是跟朋友借的,一會兒說是打賭贏的……這年頭什麼樣的朋友能把嶄新的寶馬讓給你玩兒?他要給你寶馬,你得給人家什麼?有時他忽然想吃葡萄了,周末就坐頭等艙飛到新疆,住在烏魯木齊最高檔的酒店裏,把吐魯番的葡萄吃夠了,周日晚上再坐頭等艙飛回來……

真是會作呀,是個人物!但畢竟還太年輕了點,錢一多,來得又容易,就不知該怎麼糟了,張揚過頭才被人盯上。他原打算再幹半年,湊足兩千萬就出國,不想駕輕就熟地竟失了手。其實人家早就下好了夾子等他,還會逮不著?這個監號裏還真是藏龍臥虎,郭存先為付新輝感到惋惜,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親近之感,禁不住稱讚他是個人才,能夠像變魔術一樣搞來大錢的人都稱得上是人才,這個時候發橫財不是恥辱,至於最後失手了,那是命運的安排……

付新輝說:“您知道人才都是什麼結局嗎?就兩條道,一是過人上人的日子,二是進監獄。您還不是一樣,您是農民中的大才,要在過去是領袖一方的人物,現在還不是跟這些殺人越貨、雞鳴狗盜之徒關在一塊。”

在付新輝的指點下,郭存先開始拿眼前的這些人逐個對號。

屎蛋,真名叫沈福民,是個大盜。專門圍著二環線作案,他認為凡窗戶對著二環線的機關和住戶一定都麻痹大意,因為二環線上晝夜車水馬龍,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燈火通明中登高作案?他,偏偏就有這樣的膽子和手段。在這次進來之前,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圍著二環線偷了一圈兒,光是現金就到手三十七萬……